他可真是站在了不得的可怕急流与漩涡中了啊。
惊惶失措太多次,神经已经麻木的年少审神者看着脚底的由洪水、冰霜和火焰构成的,人们称之为现实的东西。长长叹了口气,垮下肩膀,苦着脸的沢田纲吉在清楚认识到自己所要战斗的[敌人]并不是[时间溯洄军],也不是[暗堕付丧神],或者说本丸很棘手的[鬼]——而应当是以未知技术将他拖拽到这个世界的[时之政府]后——其实没什么惊讶,倒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隐隐觉得[时之政府]并非是什么值得信赖且言而有信的组织。
或者说,操纵并躲藏在[时之政府]幕后的[八坂家族]才对。
“……一期一振先生……原本想给我看的也与这些有关吗?”
“……是什么?”
沢田纲吉艰难的开口问询,坐在轮椅上的褐发年少审神者羸弱瘦小因缠着白色绷带而楚楚可怜。对于经历过九任审神者的刀剑付丧神们来讲,年少审神者是最年轻稚嫩的审神者,并且也是所有审神者中在职时间最短就受如此重伤的一位。即便是最初,存在利用之嫌的日本号、大典太光世与一期一振,也是怀着保护人类少年的决心去的,但他们做的一如既往的糟糕。
水蓝发色,现团子模样,个头只及坐在轮椅上的年少审神者肩膀高度的粟田口家太刀凝视着已经将所有,他想让其知道和不想让其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的年少审神者。浓稠如剔透琥珀的蜜色眼瞳里清晰明亮的倒映着沢田纲吉的模样,眉眼鼻唇都在其中。
“是在后山所建的历代审神者之墓,以及仓库所有碎过折过刀剑的遗骸……日本号先生认为您可以结束这五十多年来的诅咒,我也如此相信……但果然这种高风险,会失去性命的可能性还是全部告知您才对……是否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本就应是您自己的选择。”
这是获得新生后的一期一振的想法。
一期一振希望年少审神者像在演练场那时,朝无力无能麻木冷漠绝望的他们伸出双手。可正是因为年少审神者毫不犹豫的如他所期许的那样做了,将他从地狱拖拽出的双手又是那般的温暖;所以一期一振在已经不容拖延犹豫的紧要关头,原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不可能再有波澜的灵魂产生了动摇。现在的他不想要、应该说不舍得让年少审神者以身犯险。
褐发的人类少年这样温柔,这样强大……他这么好……一期一振在遍体鳞伤经年,重获幸福之后,无法下定决心看着少年受伤。演练场事件前的一期一振所能做到的事情,演练场事件后的一期一振无法再做到了。尽管年少审神者并不具备[审神者]的所有必备知识和经验,可他所做的事情却是不能更优秀的审神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也就是说,如果我选择离开的话,你们会像送走之前的审神者那样……以两位付丧神先生的[神格]为代价送我去……现世……?”
一期一振的回答在某种程度上使知晓了一切真相的沢田纲吉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将他们之前所说的,七代至九代审神者的获救方法与自己联系起来,一些原本因为震撼和惊讶情绪还没捕捉到的东西,浮现在他实际上很好用的脑袋里。
旁边刀剑付丧神们都默不作声,一期一振勉强的微微笑了下。
“是的。即使献上自己的神格,我也会保证您的安全……”
“还、还有我!我也愿意拿自己的[神格]来换取主公大人的平安!”
一直巴巴听着这些苦涩心酸往事的毛利藤四郎急急举起自己的手,凑到年少审神者面前表白。虽然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建立太多羁绊,可是毛利藤四郎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主公付出。不像他的兄长那样,有什么太复杂的缘故,毛利藤四郎喜欢自己的审神者,所以甘之若怡。
“粟田口家的诸位真是狡猾,要算我一个!”
“既然如此,也请让在下尽些绵薄之力吧。”
长船家的两位刀剑付丧神更是不甘示弱的向年少审神者表述自己的意志。旁的付丧神们皆不作声,他们远比这四刃更了解失去[神格]的下场;知道为人类审神者付出[神格]的沉重,才没办法如不知道的刀剑那样,轻而易举的说出口。
而四位付丧神这样认真严肃的表达,让本来只是将其中一种选择提了一下的沢田纲吉有些慌张又有些感动。他是不会选择这条由付丧神们牺牲自己,将他送往现世隐居求生这条路的。
“呃啊——!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不需要做那种事情啦!”
想要的只有也只是[回家]的年少首领在感动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他何德何能让这些刀剑付丧神们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如果是演练场那一战,认为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就能被这样回报的沢田纲吉受之有愧。伤势稍轻些的左手抬起,沢田纲吉苦哈哈的蹭了蹭自己头发。
“我已经明白大家都是可以信任的了!”
只是听了这些刀剑付丧神一面之词,就敢信誓旦旦的说[信任],实在是太过草率。被沢田纲吉给予了一直想要的「年少审神者的信任」的一期一振,不赞同地看着他。张嘴欲言的粟田口家太刀被年少审神者心领神会他意图后,所浮现的暖暖笑弧抚平了水蓝发色付丧神的忧切。
“我不会从这里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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