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贾政、贾母又都分别遣人来说请姨太太一家住下。因薛姨妈也是这样打算的,推辞一下也就应了。
又私下与王夫人说明:“我知道姐姐不与我们见外,只是我们在府上叨扰已经不像,这日常一应费用开销我们万不敢再让府上破费的。”王夫人知薛家不差银钱,于是稍微劝了两句也就不说了。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下了。
这梨香院曾是当年荣国公暮年静养之所,院子不大,十多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北面有一门通街,薛蟠以及家下人等就走此门出入。甚是方便。
西南有一角门,出了角门是一条夹道,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东边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叙旧。
宝钗每日过来与三春姐妹及黛玉一处或下棋,或者做针线,倒也十分乐业。
那薛蟠本来还担心住在贾家会受诸多约束,恐不自在,已经着人去打扫在京的宅子。
不成想这贾府的公子一个比一个会玩儿,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薛蟠简直是如鱼得水,就灭了移居的心思。
且说这薛宝钗,那日听说林姑娘是个爱舞枪弄棒的,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私下以为定然是有几分粗野之气的。不成想第二日一见面竟然晃了一下眼!
只觉得眼前的姑娘身量高挑,骨骼匀称,四肢修长,身姿挺拔仿似翠竹,体态纤细又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柔弱。
再看五官,弯眉杏眼,眼尾略翘,鼻梁挺直,皮肤瓷白,下颌尖尖。笑时眉眼弯弯,似喜非喜,怒时……呃,林姑娘好像从来不怒,只要小脸一沉,眼风往谁那一扫,谁就是一哆嗦,尤其是宝玉那个怂货!
这一日,宝玉、黛玉正一起去三春的院子里寻他们。刚进院门,就听见探春屋中里瓷器落地的声音,宝玉赶紧问门口的小丫鬟:“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我们姑娘今儿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生气呢,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二姑娘和四姑娘也是刚进去,您二位快进去劝劝吧!”
小丫鬟说着掀起门帘,宝玉、黛玉进屋一看:茶水洒了一地,一个小丫鬟正蹲地上捡茶碗碎片呢。侍书正拍着后背给探春顺气,嘴里说着:“别听那起子小人胡说,不就是拿了人家的手短么,还当谁不知道呢!”
迎春和惜春站在椅子旁边,看样子刚刚是坐着说话呢,探春一摔茶碗吓的坐不住了。
宝玉最是见不得姐姐妹妹们不高兴的,赶紧上前说:“这是怎么了?谁把三妹妹气成这样?”
探春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宝玉又看看迎春和惜春,迎春是最软和不过的性子,让她说?还是算了吧,惜春看了一眼宝玉,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说:“你问侍书吧。”
宝玉又看向侍书,侍书愤愤的道:“奴婢不敢说!姑娘们都敢怒不敢言,我一个奴婢有什么说话的份儿呢?”
宝玉有点生气了:“你说,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不相信在这个府里有谁还敢给几位姑娘委屈不成?”
侍书:“那我就说了。今儿个姑娘去老太太房里请安,回来的路上无意中听到了府里下人嚼舌根。”
“想我们姑娘和二姑娘四姑娘并林姑娘一起,这么些年养在老太太跟前儿,大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上孝敬长辈,下爱护弟妹,谁不赞一声几位姑娘大家闺秀!怎么一个薛姑娘来了,就不是官家小姐胜似官家小姐了?”
“她好别人也不妨碍她,怎么就非要说比府里的正经小姐更像小姐了?我们府里的几位姑娘又哪里做的不好不像小姐了?这才来几天就挑唆的府里下人到处说几位姑娘不好,单她好?还不是因为拿了她的钱手短罢了。难道这也是官家小姐的做派?”
宝玉听了目瞪口呆。在宝玉心中这些女孩最是纯净可爱的,只有那些鱼目眼睛一样的腌臜婆子才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直觉不信宝姐姐是这样的人,说:“宝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许是误会了,都是那些下人胡说,待我回了太太好好整治他们才好。”
探春冷笑一声道:“薛姑娘自然尊贵,皇商家的女儿,有的是银钱可以撒。不像我们几个,手里那几个月利银子哪够甜那起子下人的嘴的。况且我们也不屑于行这样的事。”
“只一点我不服,她想要强自可以去她薛家要强,谁也管不着。来我们贾家要的哪辈子的强?非要把我们姐妹几个踩在脚底下又是为的什么?”
黛玉笑道:“三妹妹快别气了,平时聪明的跟什么是的,这回怎么给气傻了?这府里姓什么,她又姓什么?她家果真有钱就让她撒呗,薛家的钱撒到贾家还不是贾家赚了?
懂事儿的下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懂事的发卖出去就是了,看他们出了贾家的门是不是就能进薛家的门儿?”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黛玉又问:“既然正经的小姐都比下去了,那我这个外来的还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呢?侍书,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呀?”
侍书冷笑着说:“他们倒是想说林姑娘,可是没人借给他们胆子啊!林姑娘院子里的人既不会巴巴的跑去给什么薛姑娘跑腿儿办事,更不可能看得上她们那三瓜俩枣的。咱们府的下人林姑娘平时也用不着他们,再说您平时连宝玉都敢打,谁敢编排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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