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间隙,纪绣年盯着窗外出神。
飞机晚点延误,旅途辗转奔波,那座让她难受的城市,那段她从不愿意提起的往事,让她感到疲惫。
她曾经想过,周琅的十六年是怎么样的。
比起自己的苍白贫瘠,应该是精彩丰饶的吧?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不愿意再往下想。
可是今晚周琅说,她回来找过她。
旧手机充了会电,终于可以开机。
老旧的页面,发件箱里躺着一条又一条的信息,收件箱里却十分干净,除了手机话费提醒,几乎没有新的消息。
那时江蔚从部队回来看她,将她的手机拿到医院。她打电话,无人接通,只能改为发消息。后来猜周琅可能换了号码,于是改为发邮件,依旧从无回应。
「找不到你。
我在等你。」
她们分开的第一年,她身体初步好转,终于可以试着联系她。
「樱花开了。
你喜欢吃的那家云南米线倒闭了。」
第二年,她终于养好身体,能够出门了。
这座城市里再寻不回旧日的痕迹,连宁大校门外的美食街也被拆迁干净,随着她们学生时代的过去,一切如云烟消散般再不可寻。
「对不起,是我迟到了。
我生病了。」
第三年春节,她依旧在想半年前见过的那场婚礼,夜半时时惊醒,泪流满脸。
「今晚星星很亮,我很想你。
下雨了,刮风了,我总想起你。」
第四年,她终于下定决心,再次去找她。
最后一条是在她们分开的第六年。
「愿你已有新的生活,平安自在。
而我…或许也该试着忘掉你了。」
那么多次,一次又一次的石沉大海。
从未有过回信。
纪绣年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下。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了酸涩的眼眶。
失落了太多次,也失落太久了。
久到她现在不知道,如何才能拥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
-
明川本地媒体报道了最近的一则消息,主题是周氏集团内部权力格局发生变动,但说得十分含糊,没有透露具体情况。
纪绣年关掉新闻,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过了几秒才按下接通。
“你说!你是不是进过我的书房?拿走了文件和我的私章。”
“进过,拿了。”
“你!你个良心喂了狗的东西,你拿了我的私章去哪里?好啊,又去帮你那个旧情人去了是吧?”
纪绣年平平地说:“我跟您说过,请您不要再针对她。”
这话无疑是默认,落在纪长宏耳中宛如惊雷:“你真敢承认?你还是我的女儿吗,我养你这么大,让你读这么多书,你就这么吃里扒外?要不是姓周的,我至于决策失误?!今时今日我这样都是被她害的!”
纪绣年闻言笑了下:“没事了吧,我先挂了。”
“你敢!你敢挂我的…”
纪绣年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出国来回耽误了几天,有的课程请了假,最近全部要补上。
她下楼打印文件,正见到方回满脸嫌弃地拍着方寻的头:“你既然都被人说是我女儿了,怎么还总是笨笨的,被人欺负啊?快仗我的势欺负回去啊!”
方寻笑着吐了吐舌:“啊呀,您就别开我玩笑了。”
正巧纪绣年过来,方回不耐地说:“你前一段时间去哪了?你那花圃我帮着照料了好几天,该给我误工费了。”
方寻立刻问:“什么花圃啊?”
纪绣年没答话,只笑了笑:“方大教授的误工费,我可开不起。”
方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抱着手走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纪绣年朝方寻笑了下:“我去打印文件,你去忙吧。”
方寻嗯了声,一边刷着手机视频一边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站住了,回头叫她:“纪老师!”
“什么事?”
“这个…这个视频…是你父亲吧?”
纪绣年拿过她的手机看,渐渐皱起了眉,她转身往外走:“谢谢,我过去看看。”
“纪老师别急!我跟你一起去吧!”
方寻不放心,小跑着追过去。
视频是网友发到网上的。
地点在城郊,盖了一半的楼。
视频的主角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他身边似乎还有个司机,在一栋未竣工的大楼前转了转。正好旁边是个菜市场,没想到被附近的居民认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捡起地上的菜叶子往他身上砸,后来是鸡蛋、烂黄瓜…场面一度很混乱,居民骂骂咧咧半天,行人想劝也不敢劝,最后司机都被推搡出人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方寻怕纪绣年心情波动,主动提出自己开车。
纪绣年没多说什么,也没多问什么,只静静地看着窗外。
从宁大赶过去只花了十几分钟。
等到了视频中的地点,纪绣年一下车,司机就看见了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纪小姐!先生他…”
纪绣年朝他点了下头:“这里,是不是上次我父亲被迫辞职的那个项目所在地?你们专程过来的?”
“是的…纪先生早上心情不好,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念念叨叨地说他没做错,后来就让我到这里来。我陪着他在这里转了转,然后就…我没办法,被挤出来了。您别担心,我看了下没人采取暴力行为,我刚已经打了110报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