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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捧着那个水杯又出来,听到谭尤这么说,不由得握紧了,盒子的尖角死死地戳着手心。
    她走到韩念初的桌前,站了几秒,等韩念初发现她在旁边,抬起了头,她才说道:“我把何总的杯子摔碎了,他让我来找你拿一个。”
    “找我拿?”韩念初奇道,“我去哪儿找杯子拿给他?”
    苏锦眼珠一转,“我这里正好有一个新的。”
    韩念初正忙着,挥挥手说:“那就拿去用吧。”
    苏锦舒眉微笑,“我知道了。”说着就拿着杯子往茶水间去。
    韩念初盯着她的背影,皱眉思索了一秒,“等一下!”
    苏锦回过头,问:“怎么了?”
    韩念初从桌上拿自己的水杯,放到她手上,“这个给他用,”又把苏锦的那个拿回来,看了一眼LOGO,很奢侈的杯子,笑着说道,“你这个给我。”
    苏锦吐血地盯着她。
    韩念初已经回到座位上,对苏锦催促道:“快给他把咖啡送去吧。”
    苏锦盯着她,内心充满了尖叫不出的恨,恨她的若无其事。
    砸杯子,割手,她受伤,就为了处置她的脏水杯,她竟然又给回来一个更脏的。
    这让她无法忍受。
    “怎么了?”她听到韩念初问。
    “没,没什么!”她硬挤出笑容,“我先去忙了。”
    她带着韩念初的那个阴魂不散的杯子回到茶水间,可气的是,跟刚刚那个杯子长得一样的廉价,再摔一次,不行。只得吞苍蝇一般,用那个杯子倒了咖啡给送进去。
    何谨修闻到咖啡香气,端起那个杯子左右看了看,不禁笑道:“她是不是批发了一箱回来用?”
    苏锦垂下眼眸。
    何谨修喝了一口咖啡,又拿起论文来看。
    这次论文只挡了他一半的脸,露出了眼睛与眉毛,眼睛仍留着方才温柔的笑意,浅浅的,像漾开的水波,柔和而清澈。
    她走出前,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苏锦回到办公室,转头望着窗外照进来的白光,带着神圣的光晕,一如年少时无比耀眼的他。
    在她被人欺凌惯了的岁月里,阴暗一直追缠着她,那束光芒冲破黑暗,照进她的心底。
    那时的她,对于阴暗的日子已经麻木。
    那些人几乎每天都有新花样,她的头发里淌着粘稠的绿色油漆,刺激性的气味呛得她咳出眼泪,那些人美其名曰给她染个美美的头发;说她的衣服样式土气,冰凉的,闪着寒光的剪子故意贴着她的脖颈,慢慢滑到胸口,裂帛的声音响起,她的胸口钻进了冷风,一直寒到脊背;有时也会着她的脸蛋,怜悯地说:“怎么瘦了呀!”正当她以为会逃过一劫时,耳光突然甩到她的脸上,啪啪啪啪啪啪,扇得她的脸颊又红又肿,才哄笑着说:“哎呀!胖了呢!”
    即便一放学她就走出教室,这些人总能追上她;她藏起来,她们就堵在校门外,让她们等急了一定加餐;她逃不过,后来也不逃了。
    比起这些,更折磨的是所有人的孤立。
    只有她一个人遭受到这一切,那必定是她太讨厌了。
    因此没有人会正常地跟她说上一句话,一旦攀谈,必定是阴阳怪气,或是想窥视她的内心——
    你是怎么还有勇气活着的?
    她是整数里的那个零头,但凡班上有小组活动,她永远是落单的那个。
    老师找她谈话,道理万年不变——一个巴掌拍不响,要学会融入集体,跟同学好好相处,理解并包容别人。
    话说得漂亮,道理却是她父亲在她还不会说话时就欠一屁股债跑了,生死不明,母亲改嫁时把她扔给了年迈多病的奶奶。
    谁都可以恶意地对待她,因为她没有任何支撑。
    直到那个她支撑不去的寒冬的傍晚,她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赤脚踩着冰冷的路面,冷气从脚心钻到头顶,她觉得这条人生的道路不走下去也罢。
    深冬的风从小巷子里往外推,推着她冲出巷子。
    她们刚玩过了新花样,说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想看的,在寒冬的风里,身无寸缕以御严寒,她们拍了十分钟,她冷得嘴唇青乌,心脏重得像一团冰块。
    终于有一个人觉得今天可以了,衣服还给她,另一个却抓起她的鞋,扔过了围墙。
    这条有恶魔作伴的人生道路,真的不必再走下去了。
    她仿佛被疾风推着,奔跑出巷子,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冲过来,她当即就选定了那辆车,送她离开。
    车向她疾驰而来,这一刻,她眼前沉重的世界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块脏污的纱头,被她轻轻一扬,就丢开了。
    后来她才想明白,驾车的司机应当是经验丰富,及时刹车,并打方向盘,车头撞到她的膝盖上,她骨碌骨碌地滚了两圈,卡在路肩上停下来。
    黑色轿车后座的门打来,白色的运动鞋踩在灰色的路面上,紧接着闯入她视线的是一张超然绝俗的脸。
    她立刻认出他来。
    全校没人不认识他。隔壁高中的何谨修。
    高中是他们这所初中没多少人能考上的高中,而说起这个姓何的,只此一人,别无分号。
    她从来没敢想过会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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