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谢晚芳睁大了眼睛,“这薄薄的绡帐,竟然这么厉害?不愧是御赐之物。”言罢又想起什么,忙将帐子从挂钩上放了下来,“原来是免了您受风的,瞧我这傻子,竟多此一举。”
云澄隔着绡帐看了看她,说道:“你不傻,只是待人向来赤诚。”
她微顿,须臾,低声道:“相公,其实我今日还遇见了一个人,是当初和白鹭一起在我身边伺候的大侍女,黄鹂。而且我看她的穿着打扮,都比以前更为惹眼些了。”
“嗯。”云澄静静应道。
“……您早知道她还在安国公府上当差,是吧?”她问。
他没有否认,只是道:“安国公世子夫人去后,京都皆知世子哀恸,他善待亡妻的心腹侍女也并不足为奇。”
谢晚芳垂着眸,没有说话。
云澄看着她,问道:“你想如何做?”
第47章 义绝
西市,天香坊。
赵掌柜正在后院验看新送来的香料,闻听前店伙计跑来报信说黄鹂来了,他不由皱了皱眉:“前几天不是刚来过,又来做什么?”
伙计道:“说是她近来总梦见夫人,很是思念,所以想买一些以前夫人用的广陵香点在屋子里。”
赵掌柜沉吟片刻,转身去了前店。
黄鹂正端了杯茶水站在柜前看着店里的伙计招呼客人,等到客人出了门后,她还指点那伙计说先前应当如何如何,颇有些管事娘子的风范。
赵掌柜一清嗓子,掀帘而出:“黄鹂来了?”
黄鹂回头见到他,立刻扬起了笑容:“掌柜的。”
“你上次拿回去的香用完了?”赵掌柜问。
黄鹂面色微僵,隐有尴尬,但旋即便笑道:“没呢,我只是近来总梦见夫人,想起她夜里入睡时喜欢点广陵香,所以就来问问铺子里可还有。”
“早没了,那香不好卖你知道的。”赵掌柜道,“客人都嫌太寡淡了,也就是夫人独独钟情,每次进货的时候才让捎带着拿些回来。”
“那可还能进些?”黄鹂问道。
“可以是可以,”赵掌柜道,“但这香成本高,我总不能都自己点着玩儿吧。这铺子是做生意的,夫人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没道理将来我交还给谢老爷的时候就成了赔钱货了。”
黄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听完这话尴尬地一扯嘴角,敷衍道:“掌柜的说得有理。”言罢便草草告辞走了。
一旁的伙计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凑上来道:“掌柜的,黄鹂现在好歹还在国公府当差呢,您这么不给她面子会不会不大好?”
“再如何当差她也是夫人的婢女。”赵掌柜没好气地道,“你见过谁家婢女隔三差五到主子的铺子里拿东西用的么?便是安国公府的人亲自来也没这个道理。”
黄鹂虽然没有听见赵掌柜后面说的话,但自她踏出天香坊的那一步起,就已经可以猜到这个人是如何的在背后看不起自己。
她捏着拳头气冲冲地越走越快。
这个赵掌柜,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教训她。夫人在的时候也没少赏她铺子里的香料,怎么轮到她自己拿的时候就不行了呢?她还没那姓赵的管得宽呢!
黄鹂羞怒地想,说什么谢老爷回来如何如何,可谢老爷能不能回得来还不一定,倒是这赵掌柜,怕不是真将夫人留下的这铺子当做他的私产了吧?!
想到这儿,她便开始酝酿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在世子爷面前提一提。
忽然,有个人撞了她一下。
黄鹂转过头正要呵斥,却听对方低声道:“娘子可要买什么东西?香料首饰,我这里都有,比铺子里便宜。”
她一顿,不由问道:“为何比铺子里便宜?”
“这个么……”对方揉了揉鼻子,意味深长地道,“自然是因来路不正,见不得光了。”
黄鹂暗忖:莫非是贼赃?
不过就算是贼赃,香料这种物事却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她随口问道:“可有广陵香?”
对方一听,立刻强压着兴奋之意回道:“娘子问得可真巧,前两日刚好得了些,不多,就三盒。咱也利落些,你若要的话,我收你三两银子吧。”
“太贵了。”黄鹂吃定他急着脱手,便道,“我最多只给你二两,愿意就成交,不愿意便算了。”
果不其然,这长着双耷拉眼的少年犹豫之下到底还是点了头:“走吧,我那‘水车’停在巷子里,我阿姊守着呢。”
黄鹂掩饰着心中喜悦,随他走向了东南边的那条小巷。
***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紧实的疼痛,黄鹂一激,终于迷迷糊糊从昏迷中慢慢醒转过来。
先前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回想,哦,对了,那个耷拉眼的丑家伙说要带她去拿广陵香,她跟着他走进巷子,看见了那辆停在墙边的水车,旁边还坐着个穿粗衣戴笠帽的人,那丑家伙叫她“阿姊”。
然后那戴帽人就抬起了头,她……她看见了夫人的脸!对,是夫人的脸!
黄鹂瞬间清醒。
随即她就看见了眼前这令人惊惧的一幕——四周荒林乱坟,阴风阵阵,周遭除了乌鸦啼鸣之外竟没有半点生息留迹。
而在距她几步开外处,谢晚芳正半蹲在一个土堆上,单手支颐地静静看着她,目光深邃,毫无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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