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童是云澄派给她用的,她这一路上都用得很顺手。
凌远见她并无什么需要自己留下帮忙的,便只待了一会儿就告辞先走了。
“娘子,您真的不用去堂上看看么?”彩雀关心地道,“徐大人还在呢。”
谢晚芳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一笑,说道:“我听相公说过,这些乡里宗族往往都依附于当地世家高门,一件依律断令的案子,竟然深夜还连累县令亲自在府衙调和,而且还迟迟谈不妥,这两家里面怕是有一家是不大占理但却身后有力的。我初来乍到,还不知府衙里其他人对我是什么态度,此时能不撞上去便是最好。”
彩雀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娘子是怀疑,姜氏是依附于高门大族的?”
“嗯。”谢晚芳道,“所以你也不必急,我们刚来,这些关系还得先了解了解再说。”
“是。”彩雀说着,又笑道,“娘子说话真是越来越像相公了。”
“啊,对!”谢晚芳忽然转身急急往屋里走,边走边吩咐道,“快帮我取文房四宝,我要给相公写信报平安。”
***
翌日清晨,谢晚芳用过早饭便出了门,从她家到府衙不过短短半条街,然而一路行来路人的纷纷侧目,还是让她觉得这段路走得不大轻松。
但她仍是面色如常地走入了县衙大门。
“小方大人——”有人忽然在身后叫她。
谢晚芳一听这声音像是在油锅里滚了一圈似地,当下就猜到了是谁,于是回头一笑,拱手礼道:“康大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丰安县县丞——康平途。
康平途身材有些肥胖,走起路来慢腾腾地,这种慢和云澄那种从容缓行全然不同,满满地透着漫不经心,看起来就更油滑了。
“听说你昨夜就到任了,”康平途走到近前,才上下打量着她开了口,“怎么没有进来?我也好请你吃顿夜宵尽尽地主之谊,明达肯定没有告诉你我家那个厨娘做点心可是一绝。”
谢晚芳忙道:“康大人太客气了,我昨天到得晚,又听凌主簿说你和徐大人在忙着审案,自不便打扰,何况严格说来我今日才是正式上任呢。”
“哎呀,那叫什么审案,就是大家一起聊聊天。”康平途状似随意地道,“你若来了才好,多一个人也多条建议。”
谢晚芳并不接话,微微地笑。
“对了,”康平途道,“你初来乍到,我还是先让人带你出去转转,也好熟悉熟悉地方,毕竟往后这丰安县治安都是你管的。”
谢晚芳点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康大人了。”说完突然抬手捂住腹部,皱了皱眉,“哎呀,这个早上吃得有点儿多,我先缓缓,缓缓啊。”
边说边朝内堂走去。
康平途见状一怔,旋即连带着脚步都快起来,跟着走了进去。
谢晚芳刚走进内堂,就一眼看见了正坐在案后处理公务的徐谦,后者听见他们进来的动静,也抬头看了过来。
“下官方寄雪,”她当即挺直了脊背拱手礼道,“特来向大人报道。”
落在她身后慢了两步的康平途脸色颇有些精彩。
徐谦看了看谢晚芳,略一沉吟,颔首道:“方大人来得正好,有一事还需要你亲自带人走一趟。”
“昨夜姜、何二氏家长已答应回去说服当事之人,”徐谦道,“你拿这两份文书去,让他们签字画押,此事便算了了。”
谢晚芳恭声应喏,双手接下。
这文书写得倒是一目了然
,她迅速扫了眼,发现上面提出的结案意见一共有三条:一、何家退还当初收取的姜家彩礼;二、姜家不得再骚扰何氏女及夫婿一家;三、姜氏郎无视官府断令,擅自挑起两族争端,禁身七日以诫。
看到这第三条时,谢晚芳瞬间就懂了为什么要她亲自去一趟,不由相当怀疑这一条是徐谦自己加的。
她心下一忖,回道:“下官初来乍到,对地形风物不甚熟悉,还请大人能准我调用精锐。”
“准。”徐谦答应得很痛快,“衙门里各吏名单,你可找明达调阅。”
谢晚芳也不客气,转头就去找了凌远。
县衙里有资历有能力的差役不多,在后者的解说下,她很快就定下了六个人,然后让凌远将他们都召集起来,略作整顿一番后便麻利地出发了。
走了没多久,她就发现这几个差役有些异乎寻常的散漫。
“你们平日里都爱去康大人家吃点心么?”谢晚芳忽然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几个差役一愣,似乎没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年纪最长的老胡也是县衙里排得上前二的捕头,胆子比另外的人壮些,直接回道:“康大人挺大方,常让家里下人送些来给我们大家分着吃。”
“那敢情好,”谢晚芳似寻常聊天地笑道,“我以前在鹰犬处的时候也常常一堆人一起吃东西,那会儿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今天。”
老胡犹豫了一下,问道:“鹰犬处?可我听说方大人原先是在云相府上当差的。”
“是啊,”谢晚芳大大方方地道,“是我家相公看我还不算驽钝,所以才把我从鹰犬处领回去的。我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别的也没学会什么,就学会惜才了。”
老胡几个人所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咦,”谢晚芳远远见到乡路上有人在汇集,“那边就是姜家村吧,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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