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落地抬脚踢倒已冲至近前的两个人,而后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平静地看着那事务官,语声淡沉地道:“阁下若无他事,还请尽快回去吧。”
桑铎的事务官拿他无法,只得暂且作罢,带了人匆匆离开回去复命。
谢承熙看着他们出了大门,才转身回了刑房。
因防着桑铎不死心再派人来,他将护卫府三分之二的人手都调了过来看守,在那两人没开口之前,他需要时间。
从刑房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近黄昏,谢承熙对手下略作了些吩咐后,便命人备了马,准备去一趟左王爷府。
谁知他刚骑着马行出不远,就忽见有个人提着篮子从街边冲了出来,他下意识急忙勒马,对方似乎因避让不急摔倒在了地上,篮子里的馕饼也掉了几个出来。
谢承熙稳住了坐骑后抬眸看去,“你没事吧”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撞入视线中的那张脸给震住了心神。
谢晚芳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开始低头捡自己的东西。
谢承熙回过神,立刻翻身跳下了马朝她走过去,当着往来打望的路人面前,谢晚芳在他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突然脚下一崴,顺势倒在了要来扶她的谢承熙身上。
而后两人分开,站定。
“你可有大碍?”他问。
“没有,都是妾身不小心,”她说,“耽误了郎君的行程。”
谢承熙一脸淡然地点了点头:“下次注意些。”然后便返身回去重新骑上了马。
如同一个寻常的日子里的一场偶然的意外,谁也没有为此多作停留。
谢承熙头也不回地走出一段路后,才垂眸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戌时,护卫府。”
***
入夜。
谢承熙端坐在熄了灯火的值房中,静静面对着眼前那扇能隐约看见廊上光影的红木双开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抹黑影闪过,门被推开了。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锦盒,打开,温亮柔和的光华便瞬间弥漫开来,映出了来人的模样。
“……”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谢承熙倏然站起,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弯起唇角唤道,“芳儿,你怎会在这里?”
谢晚芳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那锦盒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说道:“夜明珠,阿史勒摩耶对你倒是大方。”
谢承熙知道她在想什么,并未多言,只是笑了一笑,从案后走出来站到她面前,温声道:“让阿兄看看,你还好么?”
“阿兄!”她鼻尖骤酸,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怀里。
“傻瓜,哭什么呢,我看到你还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谢承熙轻拍了拍她的背,垂下眸,掩去眼中的水光,含笑道,“我家阿妹真是了不得,竟然做官了。”
谢晚芳吸了吸鼻子,不由诧异地退开半步看着他,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阿兄是谁?这点小事还瞒得过我。”谢承熙扬唇笑时,又是那意气飞扬的模样,“那位传闻中的大盛第一女官方大人刚到了雍州任职,你今日便乔装出现在我眼前——芳儿芳儿,称自己姓方也不稀奇。
”
谢晚芳抹了把眼泪,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要把我绑起来交给阿史勒摩耶啊?”
谢承熙皱眉看她:“你傻子么?”
她也知道他不会这样做,否则他也就不会特意放开守卫漏洞,又用香粉给她引路了,而且刚才进来时这屋子里等着她的也就不会是他。
“可是你为何要帮阿史勒摩耶做事呢?”谢晚芳殷切地说道,“阿兄,你这样以整个大盛为敌,绝不是阿父想看到的,我们谢家从哪里摔倒的还要从哪里爬起来才是。何况圣上苦右相一党也不是一两天了,若无圣意,我也到不了这个位置,你相信我,上官博不会有好下场的——”
谢承熙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来这里之前,云相什么也没跟你说么?”
谢晚芳一愣,没想明白这事和云澄有什么关系:“说什么?”
谢承熙沉吟片刻,说道:“当初我听说你出了事,曾偷偷潜回过京都,打算寻安国公府算账,但京都又有上官博虎视眈眈,我恐难以成事,所以曾找过云相。”
……什么?!
“可是他拒绝了。”谢承熙想起当年,有些感叹地道,“但他对我说,可以助我脱掉钦犯的帽子,走一条为谢家正名的路。”
她有些愣愣地听着,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所以……你来阿萨克城,是他安排的?”
谢承熙点了点头。
谢晚芳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乱,她不明白,为什么云澄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一直告诉她的都是没有消息。
“他为什么要帮你呢?”她听见自己呐呐地问。
按时间来算,云澄在帮谢承熙的时候还不曾遇见“死而复生”的她,难道……不,不对,是他让她来雍州的啊,这条路也是他一早指给她看的,难道他会想不到他们兄妹终会相见么?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这一问本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也没有想过兄长能够说出什么答案来,毕竟以云澄高深莫测的行事作风,他不想说明的事,谁又能猜得到他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什么呢……
但谢承熙却还恰恰真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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