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湿热,京中那些绸缎都厚了些,还好她准备了轻纱衣,这是夏日京中惯常的一种穿法,她穿了一件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在此时更显清新怡人,内里纱裙倒是不显山露水,但披帛却是千两难求的凌波水锻,玉兰色的披帛光滑可鉴人,听说这种波光缎比缂丝还要难织。
最妙的是在衣襟处别了一只玉蝴蝶,蝴蝶的翅膀颤颤巍巍的还能振动,堪称巧夺天工。
头上戴的是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手上戴了一对绿汪汪的玉镯,看似简单,实则样样不凡,京中勋贵人家惯常如此。
她自个儿平日觉得自个儿寻常,没法和二八年岁的小姑娘比,殊不知大伙儿看她站起来全都惊呆了。
楚婆更是道:“怪道三爷总说不要让咱们冲撞了夫人,您这走出去,满天下都没有和您能媲美的人。”
“楚婆,你也打趣我不成?”
都知道芸娘嫁人七八载,实则娇憨的紧,每每娇嗔一下,别说穆莳了,就是她们这些丫头婆子身子都酥了一半,只是三奶奶常年在内宅,不怎么出去走动,明珠藏于匣中,大家都不清楚罢了。
今日跟着出门的丫头们一等丫头俩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四个,再有仆妇,小厮车马上的,好几十人浩浩荡荡的去往广恩伯杜家。
广恩伯府并住在城府中,福州不像京城那样所有的建筑都宽阔方正,饶是如此,广恩伯府仍旧占据了整整一条街道。
两侧商铺林立,因为开了商阜,两边高楼林立,这广恩伯府倒是闹中取静。
伯府早有门子守在那里,从车上下面一体面的仆妇,相貌虽然普通,但那气派很足,这正是楚婆。
楚婆笑道:“我们是福州镇军将军穆家的,劳烦小哥通报。”
穆家人赏赐十分丰厚,门子们也会官话,立马笑道:“原来是您家的,
我们老夫人早就说了,您家是贵客。”
果然,出来迎接芸娘的居然是广恩伯老夫人,说是老夫人,其实年纪和侯夫人差不多。
她身着石青色的衫子,头上戴着朴素的几朵绒花,笑脸吟吟。听闻她也是京中高门出身,当年嫁给高祖小舅子,还是高祖皇后亲自指婚,她娘家姓韩,为广恩伯生了一子,听闻此子痴痴傻傻的,故而高祖怜惜小舅子,让他虎踞福建一方。
“穆夫人。”韩氏却先喊她。
“我是小辈,应该是我先给您请安才是。”芸娘忙行礼。
韩氏不在意道:“远道而来便是客,走,我带你去花园。”
芸娘回了一句,“偏劳您了。”
韩氏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听说元澄昨儿在船上射下一只秃鹫,夸了又夸。
“老夫人,他小人家哪里经得住您这样夸,不过是有几分蛮力罢了。哎,人皆养子望聪明,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话让韩氏若有所思,甚至怔愣了一会儿。
二人分开上了轿子,行了半天,才听到人声,很快就到了广恩伯府的花园,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睹花墙,各色花朵摆放的皆有次序,中间的牡丹开的犹为娇艳。
此时,韩氏身畔站着两位青年妇人,她们头上都插着明晃晃的金钗,听说福州本地重金饰,嫁女都兴攀比。
这两位看其神态应该是韩氏的两位儿媳,嫡长子憨傻,其余两子虽然是庶出,但相当于嫡出,都有机会继承伯爵府。
二夫人高氏是本地大族之女,其父乃丁酉年状元,时任浙江巡抚,她语笑晏晏的拉着芸娘的手道:“昨儿老夫人就盼着了,今儿不曾想就见到了。”
韩氏含笑:“是啊,你从京中来,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福州的气候,若是不习惯,来我们府上,我们过了花园还有曲水流觞,十分僻静。”
“那就先多谢您了。”芸娘淡笑谢过。
高氏不着痕迹的看了这位穆夫人一眼,人实在是太美了,仿佛真人从薄雾轻烟的江南雾雨中走出来的,让人不敢高声语。
比起高氏的有礼有节,三夫人蔡氏就要利害多了,她显然在老夫人韩氏处十分得宠,亲亲热热的拉着芸娘的手说了不少话,知道她有一儿一女,还闹着结亲家。
韩氏笑道:“你这猴儿,倒是下手够快。”
蔡氏脸皮极厚,见芸娘对此事不搭腔,愈发上心道:“我一看穆夫人这相貌真是爱到心里,你家那儿子肯定貌比潘安,我家小娘子也是样样出色,放着这样好的人选不结亲,我这不是灯下黑吗?”
这话说的大家都想笑,偏韩氏见芸娘淡淡的,立马呵斥住蔡氏,“好了,你是玩笑话,可说多了,对小娘子不益。”
听韩氏这般说,蔡氏才正色道:“是。”
如此蔡氏才打住话头,引别的夫人大家互相厮见,芸娘一一都有表礼相赠送。
她打扮的雅致大方,出手却阔绰非常,夫人都纷纷道:“您不愧为侯府的儿媳。”
诸人坐定后,老夫人韩氏宣布开始,有位坐在东路碧桃旁的夫人就期期艾艾道:“老夫人,窦夫人还未到呢……”
韩氏罕见的冷哼一声,高氏脸若寒冰,蔡氏更是尖着嗓子道:“齐夫人,我知你同窦夫人关系极好,只是那窦夫人先前纵子推我大哥下河,不仅倨傲无礼,还倒打一耙,实在是可恶,若非看在窦涛大人乃是参将的份上,我们早去京中弹劾她教子无方了,我们广恩伯府如今虽然没落了,但也不会任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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