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却摇了摇头,道:“也许那时候我早已不在尘世之中,恨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够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我报仇?”
聆音觉得沈绿衣这次从梧州负伤归来,整个人比起从前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前还是沉默寡言,如今却变得如同死水一般,无甚波澜。
不过沈绿衣领命之后,便去了皇宫。
如今的局势不待人,聆音在浅沫山也不敢多待。身体还没有休养几日,就听到宫中转来萧洛隽转危为安的消息,然后便同沈绿衣策马往沙漠而去。
临走的那一天,聆音去了浅沫山的冰窖。
虞则琬的脸色苍白,神态安然地躺在冰棺之中。她紧闭着双眼,当年这双眼睛是聆音为她阖上的,如今虞则琬紧闭着,仿佛只是在沉睡。
聆音抚摸着冰棺,喃喃道:“母亲,快了。女儿马上便会让你醒来了。”
而后,她出了冰窖,神情恢复漠然。
她又穿上一身黑袍,脸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雪白面具,面具的眉眼处勾勒出了繁复的花纹。
“……皇帝那时候身中奇毒,太医院那群酒囊饭袋束手无策。太后缠绵病榻,精神时不时地萎靡下去。我入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岳留思,她是去探望太后的。我将那药交给了岳留思。后来岳留思自称得了奇药,必定能够救治皇上。太医们拿着药,检验无恙后,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沈绿衣道。
聆音嗤笑道:“太医院的那班人真不知是养着做什么用的,凡事都是束手无策,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治什么病。”
她说完这话,神情略带了几分怅惘。只不过有面具遮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也不知道主上那是哪儿得来的药,只消片刻功夫,萧洛隽便醒来了。这件事情挺隐秘,没过多久上头就封锁了消息。我若非是看到岳留思出了太极殿的时候面露喜色,还以为皇帝仍生死不明。”
聆音本来最不愿意的便是让这药是借由岳留思的手送给萧洛隽,不过事已至此,拦也拦不住。她同岳留思也没有什么恩怨,当年做下的那些事情岳留思应当是不知道的。罢了罢了,就当作是弥补岳留思吧,毕竟也是她让岳留思从天之骄女,变成现在这副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
“京城这边,皇帝转危为安的事情,还是不要让淮姨知道。这件事情,你办得到吗?”聆音道。
沈绿衣点头道:“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将她手中的势力都交给我了,暂时还没有把消息传过去。”
“太后时日无多了。”聆音咳了一声,道,“我在宫中曾为太后炼制了一味药物,叫做‘回光返照’。至多再过一个月,太后便再也撑不住了。到时候萧洛隽定然会为岳太后举办国丧,就让那些人误会吧。”
“皇帝那边并没有打算将自己醒来的事情告知朝野。如今朝野上下,除了股肱大臣,都以为皇上遭遇了刺客,中了奇毒,仍然生死不明,凶多吉少。已经有臣子上书,要准备后事了。”
“嗯。”聆音应了一声,神色难辨。
“还有一件事。”沈绿衣欲言又止,等看到聆音略带着一些不耐烦的眼神,才说,“当年宋美人在冷宫中,无意间窥到了一宗皇宫秘辛。后来淮姨让我将宋美人送出宫的时候,宋美人曾同我说过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事情的真实度有几分。”
聆音挑眉,道:“宫中有何等的秘辛,能够让你这样欲言又止。”
“太后并非是先帝的元后,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岳家两姐妹一同入了太子府。姐姐为太子妃,妹妹为太子嫔。说来也巧,二人不仅同时入了先帝的府中,又同时有了身孕。再后来身为太子妃的姐姐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而太子嫔的妹妹最后安然无恙地生下一个男孩,便是如今的皇帝。那时候,离先帝登基在即,为了安抚岳家,就干脆顺势将妹妹立为了皇后。因为岳太后当年算是妾室扶正的,故这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宋美人也是无意间从冷宫的旧人口中得知的。令人奇怪的是,那个旧人早已容貌皆毁,看上去是风烛残年了。”
这样的事情,从这般的角度说出来,倒显得有些特殊意味。
聆音闻言,眼睛里有了异彩,不过一瞬间,又暗淡了下去,道:“都是些没影的事,再说了,皇帝同岳太后亲密无间,岳太后对皇帝亦是袒护……”
若是到头来,连恨都恨错了人,那么这几年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沈绿衣笑了笑:“所以,我也说这件事情不知道真实性如何。若真的有什么猫腻,怕当年的有关人员都被处理掉了。”
距离千沙荒漠比较近的地方有他们一个分部,聆音便暂时驻扎在那里。淮姨已经吩咐了瑰色的各部人马往这边赶。果然如同聆音预料的那般,她还没有抵达千沙荒漠几天,便看到四处都挂起了白色的幔帐,附近的一个城池已经贴出公告,一年之内,举国上下禁婚丧、宴会。
淮姨百忙之中,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先入为主地以为是皇帝遭遇了不测。聆音自然也没有提醒她,反而状似无意地问:“淮姨,同萧洛隽有宿怨?”
淮姨沉默了一下,见聆音的表情中并没有太多悲伤,觉得这次在皇宫中的遭遇恐怕是让聆音对萧洛隽已经彻底失去了感情,道:“自然是有宿怨,我若说是他杀了我爱的人,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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