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北房,顾栾开门见山。
顾连成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气的不轻,高氏正一下一下给他顺气。
“他就无辜么?那胡椒是谁撒的?豆兰腊又是谁拿的?”顾连成脸色十分不好,抬头剜了顾栾一眼。
“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婚宴上的主意是我出的,他不过是照做;拿错花是受了陆许明的蒙骗——陆许明是什么人,姚星潼她不清楚,你不清楚么;明明知道皇后在作假,你非但不当场揭穿,你还陪着……”
顾连成打断他:“我揭穿?你想让我打碎这太平,跟皇上撕破脸吗!说的这么好听,你怎地不将花扬她脸上?我与你娘辛辛苦苦养你养到这么大,你就为了个赘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我若是早些去,定会当场揭穿!这不是赘不赘婿的问题,就算不是姚星潼,而是阿林、小芮、孔护院,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不是自诩站在公道那边么,事到临头,连句争辩的话都不肯说。”顾栾据理力争。
高氏频频瞪他,示意他少说两句。
顾栾只当没看见。
兴许是觉得理亏,顾连成没有之前这么愤怒,而是尽力用平缓的语气跟顾栾解释。“一次能用巧合解释,连续两次惹皇后过敏、凤颜大怒。在天下人看来,可不就是故意的么。再者,我若是当场争辩下去,招来别人对证,下至太医、宫女,上至天子,哪个不会站在皇后那边?要是真追究下来,这莫须有的罪,还是要扣到咱们头上。这只不过是皇上立的一个下马威——你自己最明白,皇后暂时放过姚桉,便要叫你跪下。”
“跪又如何?你既把男儿下跪看的如此重要,怎么不把这套用在你自己身上?家中只有我是男子么?”
本来两人还算是在好声好气地说话,可一看顾连成一副看开一切与世无争的样子,顾栾又忍不住冒火。
想当年,顾连成击退外敌,得胜归来,十里长街,尽是繁花似锦,呼声震天。他虽没见过,可光凭季婆的描述,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幅盛大场面。
可再看现在,他完全不能将当年的意气风发的顾将军与面前逆来顺受的顾郡守联系到一块儿。
他不想再就这个话头吵下去。
至少从顾连成说话的语气,他能听出来,顾连成是于心有愧的。
“反正事情已经解决,我先出去了。”
顾栾深深地看了顾连成一眼,转身出去。
门从外面关上。
爷俩儿争论的时候,高氏插不上嘴,往往扮演中间劝架或者事后安慰的的角色。
她忧心道:“要跪就给她跪,只要能顺顺利利活下来,不管是你还是阿栾,何必要挣那一口气呢。你要给阿栾争,他要给你争,分明是对对方好,怎地一个个都不知道领情呢。”
“你不懂。”
顾连成缓缓闭上眼睛,叹气。
“阿栾他生性心高气傲,可又太相信礼义正统那些东西,才造成他如今的别扭性子。以后若是咱们都去了,只剩他一人,恐怕……”
恐怕什么,顾连成没说。但他和高氏都心知肚明。
***
如顾栾所说,皇后过敏一事果真翻篇儿了。
皇宫既没来抓人,顾连成也没再提起过这事儿。
姚星潼不免好奇,顾栾到底是怎样的伶牙俐齿,叫戏精皇后打消罚人的念头呢。
顾栾不想说,她也不敢再问。
毕竟,她自认为有愧于顾家。这几日说话行事更是小心翼翼,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尖儿,唯恐弄出动静。
几日转眼便过去了。按照之前定好的日期,到了她该去学堂的日子。
姚星潼换上蓝白相见的书生服,背着新买的书篓,在小芮的陪同下去京师学堂。
她本以为会由孔护院陪同。在街上,丫鬟送公子读书的情况可不多见。
虽然小芮阿林是她的贴身侍女,但是有时候“贴身”的程度,让姚星潼有些不适。
比如,吃饭时米粒沾到嘴角,她还没来得及用舌头勾走,两人中的一个就已经眼疾手快用帕子擦净。
再比如,她看书时打了哈欠,立刻就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给她捏肩。
偏偏顾栾就在一旁面无表情,跟没看到似的。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姚星潼甚至忍不住怀疑,再这么发展下去,她们俩就要钻到她被窝里暖床了。
那她暴露的机率岂不是直接翻倍。
学堂才映入眼帘,姚星潼就催小芮回去:“已经到了,你先回府吧。路我已经记下,下学了也不用来接。”
小芮一脸认真:“老爷交代了,姑爷上下学都得有人陪同。姑爷要是不想让小芮来,那便叫阿林替我。”
“叫孔护院行不行?”
“孔护院有事。”
“他有什么事?”
“他……他要接夫人打牌。”阿林的眼神又开始躲躲闪闪。
打牌?高氏打牌不都是带她的贴身婢女若乔么,何时需要孔护院陪同了。
姚星潼直觉阿林有事瞒她。
不过眼看着要到时间了。入学第一天,她不想迟到。
“那便来接我罢。”
说完,她向学堂门口走去。
学堂是一座竹木结构的二层楼,每层近二百平米。门前挂着大大的牌匾,洄源书院。
学堂本不叫京师学堂,叫洄源书院,由方大学士洄源先生创办。因为地处京中,招收的均为京中学子,京师学堂的别名竟渐渐超过了它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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