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巍没吭声,室内突然一片寂静。
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但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于是他无话可说。
有时解瑾想,江衍之于她,就像之前的解瑾之于谈巍——臣子对主公动了心,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终究最后捅了主公一刀。
其实做老板的人,都不好伺候,那个长久跟在身边的人,付出有多少,旁人很难看到。
就像过去解瑾对谈巍的了解,比他历任女朋友加起来都更多。
她知道他几点起床,几点入睡,什么时段给他发信息他会回,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品牌的鞋,对饭菜口味的偏好,爱喝什么浓度的茶和咖啡,生病时懒得上医院宁可随便吃点药……
江衍也这般了解她。
他知道什么时候她想要陪伴,什么时候想一个呆着,了解她宁愿加班把事情做完,也不想拖到明天,他也知道她喜欢什么零食,最爱的水果是西瓜,比起看电影逛商场更喜欢在家里待着……所以谈巍说她舍不得那句,大概是真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存在只带来好处,而没有伤害的。如果有,那说明关系还不够久,还不够近。
倘若对方的功大于过,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那么容易找到新人。
谈巍并非没找人代替她,上次那女孩便是,但没过多久,女孩便再也不出现了,他身边又恢复到只有一个刘秘书。
解瑾也曾提拔过一个年轻经理,但却终究没有江衍的能力。
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替代的,在更合适的人出现之前,大家都注定了要继续纠缠。
两人默默对立良久,都无话可说,于是解瑾率先开口:“不提这些了,先吃饭吧。”说着转身开门出去。
走到客厅,便看到江衍正坐在沙发上发邮件,听到脚步声抬头冲她一笑,好似刚才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
尴尬的事太多,所以大家都学会了不动声色。
过了许久谈巍才出来,谁知却一眼也不看两人,面无表情地径直往外走。解瑾叫了他一声,他头也不回。
其实刚刚确实是她故意揭他伤疤,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江衍到底是她下属,她在自己地盘上,总不能连自己下属都护不住。毕竟说句不中听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即便谈巍过去与自己交情匪浅,也不能太过分。
只是没想到,她不过是稍稍回击,谈巍便这么容易被她给得罪了——来都来了,外面还下着大雨,他居然连顿饭都不肯跟她吃,说走就走。
解瑾愣了一下,几步跟上去又唤了谈巍一次,至少让他换下湿衣服再回,但对方理也不理,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弯处。
不知是不是从太子进化了陛下,这人脾气愈发坏了。
解瑾无奈地转回身在窗前往下看,看着谈巍的车打起两道光束,风驰电掣地驶出小区,很快消失在暴雨夜中。
……
之后很久都没再见到谈巍,大家都忙于各自工作,只偶尔在某个局中听到彼此消息。
谈巍上位之后很快带领整个集团进行转型,在看中的风口几次押宝豪赌,把握住了最好的机会,故而以极短时间拿下了业内霸主地位。
近年来,谈氏集团开始大力整顿海外业务,他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国外考察,极少再回本市。
只有在年会的时候,谈氏各处分公司的人都往本市飞,谈巍也不例外。有次解瑾从外地赶回,碰巧遇上他带了几个属下上来,头等舱内一切都一目了然,但他路过她身边时,只不过看了她一眼。
跟在谈巍身后几个董事也都目不斜视,只有刘秘书客气地同她打招呼,“解总新年好。”
“新年好。”解瑾笑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下飞机时,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
三年很快过去,解瑾与江衍联手将公司做到了业内第一。江衍把手下人培养得很好,几个年轻中层都渐渐都升到了高层,开始独当一面,也带起刚进公司的新人来。
只是随着规模愈来愈大,公司亟需大量资金来满足扩张需求。但资本寒冬之下,各大风险投资机构手都很紧,见了一轮投资方下来,大家话说得都很好听,但并无多少收获。
又一次无功而返时,江衍看了她一眼:“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可以尝试下。”
“嗯?”
“谈氏。”
“我跟谈巍已经几年没联系过了。”
江衍摇摇头:“有些关系即便几十年不联系,也不会变。”
解瑾不这么认为。上次见谈巍,他变了许多。倒不是外表,他一张脸像活化石般半点儿没变,还是人海中一眼能望见的英俊面孔,但气质却同她认识的人完全不同。
那天在飞机上,随着谈巍越走越近,她只觉得他陌生,就像以前在晚宴上见过的谈老爷子,在权谋名利中滚出来的深不可测,让人觉得多少过往交情投进去,都不能让他起一丝波动。
但江衍却认为可以了解下谈氏有无投资意向。解瑾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毕竟作为CEO,找钱是她的职责。本想约刘秘书一顿饭探下口风,看看谈氏有没有可能成为金主爸爸。
谁知对方意料之外地好说话,说这顿饭便不必吃了,她若想谈投资的事,可以直接约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