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恩喝完一碗,撇着嘴对程建国说:“我妈就是想把我留在人间受苦,都不让神仙叫我回去。”
梁春花一巴掌糊上来,“就你废话多!喝!”说完又端给梁远一碗,“你也喝,没坏处!”
程知恩凑梁远近一点,“我是童子,你是什么?”
梁远没说话。
程知恩又自言自语说,“知道了,你是神仙。马总说过。”
程知恩喝了七天米汤,梁远去了省城集训。程知恩开始了一个人的暑假。
*
这天下午,路边树上的知了叫得格外响亮,梁六叔带着种西瓜的两个伙计,卖完几车西瓜,过来喝酒。店里就剩他们最后一桌了,这四位吆五喝六的,又多要了几瓶啤酒。程知恩拎过去四瓶啤酒,回到柜台,给电风扇调个方向朝着自己吹,顺便在账单上记上一笔。
欢迎光临,欢迎语突然响起,门外进来一群人,四五个人里面夹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
程知恩正想开口招呼,这群人里面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就是这个。”
老太太扑通就给程知恩跪了下来,“娃啊,你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儿。”
程知恩吓得一个哆嗦,这种老太太谁也惹不起,他站起来就往厨房跑,“爸爸爸……”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排风扇呼呼响,程建国还没听见外面的动静。
梁春花从后院先进来,她刚刚清理了垃圾还拎着扫把,进屋见动静这么大,梁老六都站起来打量,她心里扑通一下。前些日子梁俊杰告诉他,杀了程知恩亲妈的罪犯就是那个叫李解放的人。梁春花以为这是程知恩的亲人找过来了。她压住内心的惊惧,赶上前,扶一把老太太,“怎么回事这是?大娘咱先起来说话。”
这老太太只顾大哭,话都说不清楚。旁边的人拉都拉不起来。
程建国关了火,从厨房拎着把菜刀出来,“这是怎么了这是?”
一个中年胖胖的妇女往前站站,“大兄弟,你是程建国吧?”
“是啊。”
“那就找对人了,”这妇女也着急,她拍拍老太太后背,焦躁得喊一嗓子,“娘你先别哭了!这不找着人家,先和人商量商量。”说完,又转向程建国,“你看这借一步说话?”
梁春花开口,“就在这说吧,这店里也没外人。”看着人架起老太太,还帮忙递过一把凳子。
胖乎乎的妇女看看店里的客人,梁春花说,“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胖乎乎的妇女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才开口,“这不是……我们来,我们是李解放的亲戚,来给孩子道个歉,赔个礼。”
“谁?”梁春花似乎没听清。
程建国听懂了,吼一嗓子:“道什么歉!我们不接受,你们现在就滚!”
程知恩疑惑地看着这些人,又看着爸妈。这些人似乎口音有点不太相同,应该是周边县市的。这是啥情况?
梁春花也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扫把就往人身上招呼,“滚滚滚,你们也有脸来,草泥马的,滚!真是丧天良!”
几个人被赶到门口。
门口的机械女生又响了几嗓子,“欢迎光临!”
梁春花吼着,“我们不欢迎!”气急败坏地拔了欢迎女生的电源,不小心闪一下腰。
程知恩有点懵,他怕妈妈吃亏,赶紧过去扶一下梁春花,“妈,没事吧?”
梁春花推一把程知恩,“你去后院待着去!”
来的人中一个男人抓住程知恩的胳膊,“娃,我们这次带着钱来,三十万,只要你点个头原谅,这三十万就给你家了。”
程建国迈步过来,一把拽开男人的胳膊,抬脚就把男人踹出了门。“豆豆,你去后院!”
这都打起来了,程知恩自然是不能去后院的。他从柜台边上抽出钢管,准备上阵,打架他从来没怵过。
梁六叔见对方还有人想往屋子里挤,带着人走过来,拽住一个男的就抽了一个耳光过去,“干他妈什么!欺负到我们梁家来了?!真以为梁家村人少是吧?!”
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没想到局面失控,赶紧推开自己这边的人,“大兄弟、大妹子,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次是带着诚心来的。我们带了钱,就是想要一个和解。三十万不行就五十万,行不行,你们说个数。”
程建国嗓子吼得有些破声,“这是钱的事吗?!你们还要不要脸,来了还直接找我们家孩子,草泥马的!从老到小,都是狗娘养大的吗!”
白头发老太太一直坐在门边,拖着桌子没出去。这会哭嚎着说:“我儿子杀人他是不对,可我孙子已经给你偿命了啊,这就是想让儿子活着,谁都不想让自己儿子死,你们要什么补救都行,你们可怜可怜他吧,再商量商量……”
程知恩脑袋哄一声,他明白了。伤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罪犯,被抓了。罪犯的亲属来寻求谅解。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脑袋涨得难受。
梁春花喊着,“老六,把他们都扔出去,这群畜生!”
梁六叔几个人架起哭嚎的老太太,就出了门,放到路边。对方几个男人有脾气急的,想动手,被程建国这个退伍军人按着捶了几拳头。梁六叔被人踢了一脚,气急败坏的抢过程知恩手上的钢管,对着人的腿就抡了几棍子。程建国拽着一个男的脖领子指着鼻子骂:“下回再敢来,我他妈就砍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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