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季家来说,是值得期待的一年。
除夕,季长宁拎上一锅浆糊,风风火火跟着季妈妈一起贴春联,用以散发自己无处安放的精力,在楼道里碰到了大伯家从外省回来不久的堂哥。
季照嘴里叼着一卷透明胶带,只穿了一双棉拖,跟季大伯一起哐哐哐几下把对联和福字贴好,抬头看见季长宁正抻着脖子往下看自己,他把胶带拿下来折一个角,问道:“要帮忙吗?”
季长宁果断点头:“要!”
搬来平川后,季家的年夜饭一般是由季爸爸掌勺,季妈妈打下手,季大伯一家出些原材料,此时此刻,季爸爸正在厨房忙活。
大堂哥目测身高一米八以上,干活利索,刷浆糊的身姿相当熟练,贴完对联横批和福字,还跟季长宁一起把家里的门框上全都贴上了横批,窗户也贴上漂亮的窗花,红彤彤的,特别喜庆。
贴完以后,季照和季长宁的双手全都沾染了对联上的红染料。
季妈妈开心得不得了,拿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塞到季照和季长宁怀里,感谢夸奖了季照一通,自顾自地去厨房帮忙了。
惹得季长宁有些吃味。
见客厅里没人,季照对着季长宁招招手,跟秘密接头似的问道:“吃柿饼伐?”
季长宁凑过去,面无表情地指出:“你又偷柿饼吃!”
季照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柿饼,反驳道:“怎么说话呢,明明是柿饼硬要跑到我手里,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季长宁撇撇嘴,到底是吃人家的嘴软,没有反驳。
季照同学读农业,回家之前还跟着导师一边下地一边扶贫,那个地方的土壤和气候极适合种柿子树,结出的柿子甜度适中而不涩,只是当地偏远,路况崎岖,软柿子不好存放,难以通过物流卖出,师生俩想了个主意,做成柿饼试一试,柿子本身生长得好,晒成柿饼后带着特有的清新,更加香甜软糯有韧劲,口碑和回购率相当不错,已经成了当地特产之一,季照回家之前特意买了一箱当年货。
起初季大伯没把柿饼当回事,还给蔬菜市场熟悉的摊主们送了不少,结果人家吃完以后惊为天饼,纷纷打听是哪家的柿饼,季大伯这才发现柿饼的不同寻常之处,坚决不送人了。
然后季照大过年的莫名其妙收了一堆柿饼订单,甚至开始考虑弃农从商的可行性。
而最让季照惊奇的还是自家叔叔家里这遭真假千金的乌龙事,几个月过去了,他愣是在放假回家后才知道,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刚回家他对着季长宁那张熟悉的脸庞,电光石火之间,他第一句话是,“啊,给我签个名好吗”?
对,季照还是“NL不分”的粉丝,每条视频必点赞的那种。
季长宁啃着柿饼,含糊不清地说:“哥。”
季照回神:“咋?”
季长宁指指对方随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说道:“然然的手机跟你一样诶。”
季照倒不惊讶:“那手机她还用着呢?”
实话讲,季照跟纪然说不上亲近,自小两家父母不在一起生活,两个小辈只有逢年过节才见一面,直到叔叔一家搬到平川,他偷听到纪然的一些事情,那时的纪然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的样子太可人疼,季照第一次有了当哥哥的自觉,心中暗暗决定他得护着点妹妹。
纪然唯一一次问他要东西是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她想要一些计算机方面的基础教材,正好季照有朋友学计算机,便要了大一到大二的教材书邮寄过来,这时候,季照发现,纪然用的手机,那型号已经停产了。
旧得能当古董用。
季照平时做一些兼职,除了吃饭基本没有花钱的地方,他新买的手机只用了三个月,直接恢复出厂设置随便找了个由头送给了纪然,因为他知道,全新的手机纪然必定不可能要。
后来季妈妈特意给季照做了一身风衣表示感谢,现在还在衣柜里放着,时尚好穿又结实。
如今那个性格文静不争不抢的小姑娘成了平川市鼎鼎有名的纪家的女儿,命运变幻无常,季照却在想,境遇起伏之下,两个女孩真的能心无芥蒂吗?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回忆结成一团,季照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跟然然关系很好?”
“为什么会不好?”季长宁书包里还有纪然出的卷子,一张一张叠得整齐,就是这些卷子,让她期末考了一个勉强拿得出手的成绩。
季长宁瞥了季照,她用头发丝都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季照压根没有掩饰的意思,于是季长宁理直气壮反将一军:“难道在你看来,我们像电视剧演的那样不停斗下去才算正常发展?”
季照只感觉一口大锅咣当一声砸在脑门上,使劲挠了几下刚剃不久的板寸头,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这么想,随后把塑料袋里仅剩的一个柿饼双手奉上:“我冤,我真没有这么想。”
季长宁美滋滋地拿到柿饼:“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原谅你了。”
季照:“……”
季照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小妮子就是想骗他柿饼吃,他面无表情说道:“我真是谢谢你哦。”
季长宁非常大方:“不用谢。”
身后的厨房里,切菜声、炖汤声不绝于耳,窗外,鞭炮烟花构成杂乱又富有烟火气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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