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美云气得点名批评:“孟听枝!你怎么就不叫人省心呢,什么味道不好闻,你弄完,再开窗通通风,什么味道不都散了,我跟你说,这夏天还没过,巷子里潮气重,有的虫子毒着呢,你不注意哦,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孟听枝捏着自己的手指,已经觉得不好受了。
阮美云说着,就要走过去开窗户。
孟听枝脑子里神经骤然绷紧,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人,嘴里急急喊着:“妈!妈!我自己来,我保证今天就把驱虫水用上,我自己来,你把我脏衣服带回去,赶紧给我爸做饭吧,我下午画室还有客人要来。”
“行吧,什么脏衣服?”阮美云性子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自己找起来,“这个小毯子要洗吧?”
“嗯!”
孟听枝根本没看,只想尽快找几件衣服出来,把人打发走。
阮美云从床尾的被子里扒拉出一件白衬衫,抻开领口,沾了一抹浓郁口红,啧啧两声,又数落起孟听枝来。
“跟你说了别老穿这些白的黑的,一天天的有没有小姑娘的样子了,尽买那些男人穿的似的衣裳,这白的还不好洗呢。”
她从孟听枝找出来的衣服里,把一件浅色的丝裙和白衬衫并在一块。
“这两个我给你送干洗店,到时候你自己去拿啊,红枣糕我放在那儿了,趁热吃,我走了啊。”
“妈!”
孟听枝盯着阮美云手上的白衬衫,手指使劲扭着睡裙的裙摆,太阳穴一阵突突锥疼。
阮美云没察觉她的异样,人走到楼梯口,衣服已经被她随手找了的袋子装起来拎在手上了,回身睨她一眼,又拿手指狠狠点了点孟听枝。
“驱虫水,必须给我用上,听到没有!”
白衬衫能还我吗?
孟听枝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阮美云带着衣服走下楼梯。
程濯看小院里撑起一把遮阳花伞,就从阳台回来了。
窗帘送风,地上的光影也在动。
他看着孟听枝。
他们之间隔着一整个由他们创造的凌乱房间。
那双清冷潋滟桃花眼梢,此刻懒戾垂着,一脸无声的欠哄暗示,“程公子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意思很明显。
孟听枝假装看不见,将自己滑落肩头的细细吊带拉回来,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呢?”
程濯不信这种时候还有好消息。
“坏消息。”
孟听枝朝他走近两步,想从他手里把毛绒玩偶抽出来,免得待会儿坏消息刺激性大,他一个不小心把玩偶扯坏了。
程濯手上没松力,她压根抽不动。
收了手指,她只能直接说。
“那个……就是昨晚那个衬衫,不是没找到吗?我妈妈刚刚一来就翻出来了,坏消息就是,她刚刚把你的衬衫带走了……她要送去干洗……”
孟听枝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程濯只是稍愣了一下,没追究。
“好消息呢?”
孟听枝说:“好消息是,我会赔你一件新的。”
“你开心吗?”
程濯脸上的情绪深沉,叫人一点都捉摸不透,孟听枝还静望着他,等一个反应。
他直接翻篇,玩偶往旁边一丢,两掌按着孟听枝的肩头,居高临下地望她问:“不说这个,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我躲?”
孟听枝鼻音里哼出不解的一声:“嗯?”
“你可以跟你妈妈说,我在这里,叫她稍微等一下,我们一起出去见她就行了。”
孟听枝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画面,内心抗拒,嘴上的话尽量委婉。
“这不好吧。”
程濯扬一分声音,将人拉到跟前,眼睛不解又探究地望着她:“怎么不好?”
“如果你觉得唐突的话,我之后可以再正式地去拜访一次,没什么不好的。”
她面庞白皙软净,一双眼也柔柔的,光脚踩在毯子上,跟面前的男人差了那么一大截身高,那画面叫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不占上风,被欺负的那一个。
可就是这么一个清清柔柔的小姑娘,委委屈屈一开口就气死人。
“不好,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程濯不可思议。
他惯常从容,极快速就能掩藏住情绪,只是手指间多用了一份力,她分明察觉,肩膀微微一扭,挣开他的手掌,去捡刚刚被他丢掉的玩偶。
程濯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那现在是到哪步了?”
她把几只羽毛枕头整齐摆在床尾沙发上,细白手指一下一下顺着紫得浓艳的羽毛,闻声,动作一顿。
孟听枝想了一会儿,眼眸纯粹地望他,低声猜着说:“算……睡过?”
两个又轻又软的音,脱口而出,像块巨石瞬间压在程濯胸口,他难以想象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份直白坦荡。
聊斋里,书生回家看到美人老婆撕下人皮.面具,会当场被狐妖的真面目吓得半死,程濯不是,他只是惊愕。
原来你是这样的狐狸精。
无声的眼神对峙,起码持续了一分钟。
她跪坐,膝盖抵在柔软长毛的毯子上,穿单薄又清纯的棉白睡裙,平领吊带的款式,两只纤细白嫩的小腿裸在裙外乖乖并拢着,脚底板透出浅浅粉红晕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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