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诗叹一口气:“可能因为喜欢吧。”
郑媛安静片刻,嗤道:“喜欢有什么用?到时候社会压力下来,吃苦后悔了,就单凭这点幼稚活啊。”
潘诗见她愤愤反倒笑了,问:“媛儿,那你当时嫁给老蓝,是为了什么呢。”
她提旧事,郑媛忽地没话说了。
郑媛是书香家庭长大的独女,蓝军生是农村出来的穷小伙,蓝家村穷得过分离谱,村口连一条好路都没有,蓝军生当年借了辆摩托带郑媛见父母时,一路连续掉了三个土坑,把郑媛悉心挑的花裙子都摔得灰扑扑。
在那个不那么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郑媛要嫁给蓝军生,依旧受到家里极力反对。
潘诗笑着说:“说实话,我要是你,在第一个坑就摔东西走人了。”
郑媛咳嗽一声,表情有些松动,说:“后来不是证明了,也没那么差。”
“是啊。”潘诗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也不会那么差。”
郑媛反应过来,说:“你是来当说客的啊。”
潘诗眨眨眼,有些俏皮地说:“毕竟我儿子还站在门口,怪可怜的。”
郑媛没好气地挥手:“叫他回去。”
“我可叫不动。”潘诗笑,“他现在比较听你的。”
潘诗有意想逗她乐,但郑媛实在是乐不出来,等潘诗走后,郑媛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和当事人谈过,便又起身,推门进了蓝山房间。
蓝山本来躺尸一样躺在床上,见她进来,刷一下坐直了,甚至还不自然地理了理衣领。见他如此紧张,郑媛又好气又好笑,说:“放心,你有比赛,我不骂你。”
蓝山安心一些,背稍稍松懈,又马上直起来,小心翼翼问:“那你能让柏舟一进来吗?”
郑媛立刻吹胡子瞪眼:“别得寸进尺!”
蓝山又蔫巴地缩起来了。
郑媛缓口气,开始审问:“什么时候的事?”
“高中。”
“高中?”郑媛更生气了,“好哇,你还早恋!”
“不是......”蓝山很努力地小声辩解,“我都同性恋你就别纠结早恋的事了吧!”
郑媛再一瞪眼,蓝山反应迅速地又缩起来,郑媛见他收缩自如,觉得自己迟早被这皮小子气死。
她恶声恶气地说:“这件事,我和你爸都不可能同意,你要不想滚出这个家,就好自为之。”
“是要让我分手吗?”
“你说呢?”
“我不分。”蓝山见郑媛又气起来,连忙嚷道,“你和我爸结婚的时候,外婆不是也不同意嘛!”
他还敢还嘴,气得郑媛要敲他暴栗,但手抬了半天,最后没敲下去。
郑媛和蓝军生的婚姻,最为反对的就是蓝山的外婆,郑媛的妈妈。哪个当母亲的乐意自己女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身后还拖着一大家子人的穷小子,那不就是去受罪的嘛。蓝山外婆不喜欢蓝军生,不答应他们结婚,郑媛和蓝军生是偷偷领的证,直到蓝山出生,外婆才得知女儿还跟那个穷小子在一起,差点没气厥过去。
后来好几年郑媛带蓝军生回家,外婆都根本不让蓝军生进门,后来勉强给进了。也是冷言冷语地讥讽,直到后来蓝军生踏踏实实工作,拼出一点事业来,外婆才勉强接受了这个女婿。
母亲总是为孩子好的,郑媛嫁给蓝军生,确实吃过苦,受过委屈,甚至躲在洗手间哭过。但现在回看回去,到少女时代,郑媛觉得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一样的选择。
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他的过去铸成的,21岁的郑媛不顾反对要嫁给蓝军生,19岁的蓝山不论如何都不会和柏舟一分开,从某种角度讲,也算是一种轮回。
郑媛怔了又怔,最后放下了手,蓝山还很窝囊地缩着,抱着头警惕她动作,郑媛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也忽然明白,自己这个劝分,是绝对成功不了了。
郑媛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坐下了,她发了一会儿呆,脑子乱糟糟的,闪过许多过去的画面。
知道蓝军生下班回来,说柏舟一还在外面站着时,郑媛才发现,自己这“一会儿”,竟然是一个下午过去了。
她强打起精神,问:“他还在?”
“对啊。”蓝军生说,“要不你去见见吧,人站一下午了,再不见不太好。”
郑媛起身出去了,她拉开大门,和柏舟一打了个照面。
柏舟一已经站很久了,但他脊背仍是笔直,眉眼间有疲惫,姿态却很挺拔。
和蓝山那个吊儿郎当样子成鲜明对比。
一瞬间,郑媛涌上些恨铁不成钢,还微妙觉得,柏舟一是不是被自家儿子骗了,不然这样一个优秀的小孩,怎么会干那么出格的事。
两人沉默片刻,郑媛先开口叫了声舟一,她指下柏舟一手上商品袋,问:“这是什么?”
“泡脚盆。”
郑媛一愣,她前两天确实在家里说过体寒,要买个泡脚的东西,但她没想到,今天柏舟一就给带来了。
柏舟一说:“蓝山说要买,但他最近在攒钱,我就先垫付了。”
“他最近攒什么钱?”
“我不太清楚。”
“你不是和他......”郑媛及时刹住,有些生硬地点头说,“谢谢。”
柏舟一点下头,把商品袋递过去,礼貌点下头,说:“东西给到了,我就先回去了,阿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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