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简单却也快乐。
后来父皇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中秋宴后他们就会一起聚在母后的凤梧殿,再一起聊聊天赏赏月,一家人说说贴己话。
再后来,母后走了。
此后中秋,凤梧殿里就剩下了她与父皇。
但他们依旧会在母后常坐的位置上摆上一副碗筷,就像曾经那样,一家人在一起。
今年也是如此。
凤梧殿不允许私自进入,除了按时打扫的人之外,也就有吩咐时才会让人进来伺候。
凤梧殿庭院中,月下石桌上,宫人将准备好的吃食摆上便下去了。
周围空荡荡的,父女俩沉默着将宫外带进来的食物亲手放进碟子里,再沏上一壶茶。
今夜风有几缕,月圆如许,父女俩都想起了皇后。
若是她在,定会温柔的给他与女儿夹他们爱吃的东西了吧。
然后女儿会乖巧的给她也夹一些,他也会闻风而动,惹得她无奈的看着碗里堆起来的东西。
似乎已经能想象出她嗔怪的眉眼。
天佑帝忽觉眼角酸涩,手抵着按了按。
谢芊也出神的想着母后,忽然察觉父皇的动作,她心尖一酸,面上却提了笑。
“来,父皇爱吃的排骨。”她揽住大袖,执筷给他夹了一块。
天佑帝压着酸意勉强的笑,“芊芊也吃。”
两人互相夹着菜,也不忘给那空位的碗里夹筷蒸茄子。
父女俩默契的没有提起母亲,但手下的动作一点也没忘。
“今晚的月亮特别漂亮。”
吃了一会之后,谢芊托着下巴仰头。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亮得宫里都不需要点灯了。
天佑帝放了筷,与她一同看着月亮。
父女俩看了会月亮,天佑帝忽然道:“许久未考你了,恰好今日有空,与父皇一同以月为题作诗吧。”
谢芊一怔。
从前月下一家人欢声笑语时,父皇也爱突然考她功课。
但近年来,已经许久未考她功课了。
她弯唇一笑,“好啊,父皇要专心一些,可不要输给芊芊哦。”
天佑帝宠溺一笑,两人一首一首作了无数首诗。
但无一不述说着思念。
今夜月亮很圆,旁人家都在团圆,我与女儿依旧念着你。
既不能相见,便以诗思你。
中秋当夜凤梧殿的宫门开了一晚上,第二日起又成了封禁状态,除了皇上公主谁也不允许进入。
谢芊第二日起得迟些。
天色已亮,眼睫毛颤抖几下之后,她眼皮却依旧很重,努力眨了许多下才睁开了眼。
中秋后天气还是有些热,她将薄被掀开,撑着床坐起来醒神。
昨夜回来得太晚,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晃神。
那双总是光彩夺目的眸子有些涣散,眼睛也是肿的。
她茫然的脑子里,只记得昨夜父皇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其实她也很想哭,但是父女一起哭的场面太过凄惨,她忍着心酸一晚上才压了下去,后来回寝宫躺上床之后却还是忍不住掩被哭了许久。
眼皮肿得很,她难受的叹了一口气,轻声唤了荷语进来伺候着起床。
荷语一进来便看见她的眼睛肿得不行,惊呼之后吩咐让人端来凉水,浸湿毛巾之后立即给她冷敷。
眼睛肿成这样是无法出去见人的。
谢芊想到裴元景昨日那句'明天见',只好无奈的让人送了一堆话本过去,并且带话今日不便,让他先独自'学习'。
吩咐完之后她便将其抛到脑袋,待宫女抱着猫回来时她面色一喜,雪团立即从宫女怀里跳了下来。
谢芊轻笑,蹲下来将它抱进自己怀里。
“这小东西怎么跟过来了。”
她逗着猫含笑问。
宫女欠身行礼,恭敬回答:“天启质子给您带了话。”
——“元景定会好好学习,雪团有些想公主殿下了,便送来给您逗逗趣。”
谢芊轻笑,挥手让宫女下去领赏。
显然公主殿下的心情不错。
后来几日,卿嘉公主什么好玩意都往质子殿送,据整理质子殿库房的人说,本空荡荡的库房都要被公主送来的东西填满了。
再后来几日,似乎听闻天启质子因从前旧伤复发,便卧床修养。
公主知道后派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前去,并且四处张贴皇榜,为求治疗经脉断之症的大夫。
此举一出,外边得不到最新消息的百姓们才真正认识到公主是认真的。
议论纷纷中有人愤怒不已,一个别国送来的质子配不上他们最尊贵的公主,凭什么一个质子能娶公主。
后来人群中有人突然开口:“但是…他已被送到咱们天佑国,应该是算入赘的啊…”
一瞬间百姓们安静了下来,想想还真是。
民间议论纷纷,而使团内更是持着不同意见。
他们本不欲在天佑停留太长时间,如今情报接不到反倒吃了不少亏,正打算回天启国,可裴元景的事情一出打乱了他们所有计划。
有人想着裴元景再怎么说也是天启国的人,若他心软被他们劝动了,可以由他仗着公主喜欢在其中周旋,为天启国争取一些东西,若是能将公主娶回天启就更好了。
但有人觉得,之前他们的举动太过令人寒心,还是不要送上门给人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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