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坠了多久,年朝夕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重,脚踏实地感终于传来。
她睁开了眼。
入目所及之处,她看到了遍地残垣断壁,满地新鲜的尸体。
她一愣。
这里是……
她突然抬起头,四下看去。
远处是月见城的城墙,城墙之上隐隐有无数士兵守卫着,却滑稽的一动不动。
眼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和她同归于尽了的那个魔尊,却也是一动不动。
这是……
年朝夕突然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之中一双猩红色的巨大眼睛。
那眼睛只在天空中闪现一瞬,随即消失。
但年朝夕却看得浑身发冷。
她认得那双眼睛。
她无数次封印困龙渊的那只恶蛟,每每过去,她总能在那深渊之下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那是恶蛟的眼睛!
远在月见城被困困龙渊的恶蛟,为何会在这里!
年朝夕意识到什么,突然低下头去看。
她看到了正与一群魔修厮杀的雁危行。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这是她两百年前与魔尊同归于尽殉城的情景。
恶蛟擅长幻术,年朝夕不止一次进入过它的幻境,而眼前的情景,毋庸置疑的,也是一个幻境。
这幻境正是定格在她灵魂封印了恶蛟,取了它的力量之后要和魔尊同归于尽的关键时刻。
她看向了眼前的魔尊,知道只不过几息之后,她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她掉进了谁的幻境?
她半路落下来,眼前的情景却只进行到了一半,显然是恶蛟突然把她拽进来的。
恶蛟最擅长将他人最恐惧的东西做成幻境。
除了同归于尽的她自己,谁还会恐惧两百年前的这一幕。
她的视线落在了地上定格的雁危行身上。
那一刻,定格的情景突然重新动了起来。
雁危行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
这是雁危行的幻境。
两百年过去了,他依然在恐惧自己殉城的那一天。
溶洞之中,她怕千百名被困的修士打不开心中的牢笼,于是千方百计为他们指明方向。
而现实之中,她与雁危行日夜相处,为何没有发现他的心中也有一个牢笼。
他被困牢笼两百年,从来没想过出去。
以至于宁愿作茧自缚。
日日夜夜,两百年的时光,时至今日,他失去了大半记忆,这依旧成了他最深刻的梦魇。
——她死在了他面前,而直到她死前,他都在不断向她靠近。
但他没有抓住她。
年朝夕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她突然不去管可以行动了之后一手杀招的魔尊,转身扑向了雁危行。
现实中她殉城而死,幻境中她最起码不能再让他再看着她死一次。
在她扑过来的同时,雁危行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抬手,一剑将挡在他面前的魔修尽皆斩成飞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年朝夕听见他说:“兮兮,这次我接住你了。”
第99章
年朝夕抱住雁危行的时候,整个幻境尽皆崩塌。
天空之中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猩红色眼睛。
雁危行紧紧将她揽在怀中,突然抬起了头。
他与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对视着。
刚刚一剑崩塌了整个幻境的手抬起,雁危行却发现自己手里没了那把剑。
对啊,他本就是在幻境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他手中的剑自然也是假的。
他的剑被他留在了年朝夕身边保护她。
尽管没了剑,但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雁危行却突然安心了下来。
一切都是假的。
曾经那个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殉城的雁危行已经被他彻底抛弃在了记忆的角落中。
他复活了她,她是活生生的。
而且这次,他抱住了她,活生生的年朝夕就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一点,他抱着年朝夕的手越发的紧,看向天空中那双猩红色眼睛的视线却是十足的冰冷。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这世上或许没人知道,年朝夕殉城而死的那一天,早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但是他有未竟之事,所以是神是魔都不能阻止他。
而今幻境一出,心魔乍起,将他困在了两百年前那个弱小的、无能为力的雁危行体内。
如果不是年朝夕突然来了……
他将再次眼睁睁看着兮兮在自己面前死一次。
他突然抬起了手,明明没有剑,手中的血色剑势缠绕凝结,却像是硬生生凝成了一把剑。
雁危行抬起剑。
而正在这时,年朝夕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雁危行怔愣看过去。
年朝夕却没有看他,只抬头看着天空,冷冷道:“算我一份,让我看看这东西到底有多大能耐。”
雁危行愣了愣,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望着那双交叠的手,满心戾气无影无踪。
他缓缓道:“那……一起。”
两只手一起挥动长剑。
下一刻,血色的剑势缠绕着月光般的颜色,斩向了天空之中那双巨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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