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你放学自己买回来。”
孩子是不给钱的,但平常帮家里买东西能攒个一分两分,再加上有个好爹,禾儿已经给攒了一块多,还不知道要干嘛用,抠得很,一定要强调:“妈妈给钱吗?”
说得跟亲妈从她口袋里掏过钱似的。
赵秀云寻思这孩子的抠可能随自己,兜里掏五毛钱:“买三瓶。”
她口袋里毛票多得很,给正好的也行,孩子爱攒钱就让攒,一毛五分的又发不了财。
禾儿算术不错,大为喜悦又有五分钱进账,碗一推就要出门炫耀新球拍,才抬腿出去,听见妈妈的咳嗽声,顿住回过头,把空碗放到洗碗盆里,泡上水。
有些不安地看着妈妈。
赵秀云挥手:“去吧。”
苗苗还没吃完,嗓子一扯就要哭,赵秀云脸色一变:“快点,姐姐都吃完了。”
把她的哭声噎在嗓子里,剩下那几口都没怎么嚼就吞下去。
赵秀云牵她手去空地,五张乒乓球桌一字排开,禾儿站在中间,围着一圈孩子,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思。
要不是亲妈,还能觉得有点小人得志。
自家姑娘,怎么看都可爱。
赵秀云松手让苗苗找姐姐玩,看着她钻进人里头,转身回家。
方海已经把碗筷收拾好,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抓耳挠腮。
赵秀云以为他是有不会做的题目,凑过去看。
“哪一题?”
方海下意识把本子盖上,给她吓一跳。
“不能看的是吗?我没看见。”
方海反应过激,又把本子摊开:“不是,是师长让我写的文章,我写不出来。”
准确来说,还是写了几个字的,狗屁不通而已。
赵秀云“拜读”过后摇摇头:“明知你们文化程度都不高,还让你们写?”
内部小报,所有营级以上干部都要出一篇军旅生涯的文章,方海是苦不堪言:“我也不想写,这不任务嘛。”
这种时候,势必要比下有余,他给自己贴金:“别看我这样啊,同级别里头还算识字的了。”
都是帮大老粗,非文职干部里五分之四的人农村出身,小学毕业的没几个,自学程度有好有坏。
他灵光一现:“也没说非得自己写,要不你代笔得了。”
赵秀云手指头在桌上点:“我有什么好处?”
“有评选,第一名有五块钱。”
早说嘛,赵秀云把笔抢来过:“一边等着去。”
她是念惯报纸的,行文、主题把握得一清二楚,不像方海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三下五除二,一篇小文章跃然纸上,题目叫《从军十四年》。
按照时间顺序写了方海说过的几件小事,有训练的、有立功的,这种文章不能太吹捧自己,又要显示出能干,水平不够很容易像王婆卖瓜。
方海的文化水平只够他拍着大腿说:“好,非常好。”
赵秀云也是手痒,有活先揽下来,写完才质疑:“你得先确定我写行不行才交啊。”
方海:“肯定没问题,老赵还说叫他姑娘写呢。”
不然就这帮人,最后啥也交不上,领导又不是非要强人所难,都是任务嘛。
赵秀云放下心,好久没写这么多字的手发酸,甩两下,一看手表:“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
家属院能听到营地的熄灯号,孩子们每天跟着八点半的声回来。
方海不甚在意:“就那新球拍,够她俩兴奋好几天的。”
“那也该睡了,明天还要上学。”
她说完去空地把人揪回来,大的小的脸蛋都红扑扑,禾儿着重描述大家都要跟她玩的盛景。
赵秀云仔细看孩子的脸,是跟她小时候长得差不多,绝对的好看,怎么她小时候追在屁股后面求着一起玩的人那么多,到禾儿这里就没有了?
这家属院也没多少长得好看的孩子啊。
奇了怪了。
她也不是说非要姑娘有多少人喜欢,只是有点不得劲,问方海:“你觉得家属院哪个小孩最好看?”
方海大言不惭:“当然是咱们家的。”
赵秀云原来觉得禾儿不说排第一,前十肯定有的吧,这会不太信:“那小男孩怎么都不爱跟禾儿玩?不会是排挤咱吧?”
要说这事,方海还真知道是为什么,他自己就是小男孩过来的,好笑道:“你没觉得她老跟王海军别苗头吗?”
赵秀云仔细思索一番,反问:“有吗?”
“我看你姑娘心大得很,想做头头呢,王海军当然不让男孩子跟她玩。”
还有这一出,赵秀云仔细一想,禾儿连当班干部都积极,还真有可能想做孩子头头,这样她就能想玩什么游戏,大家就得玩什么游戏。
做妈的,有人点拨,赵秀云一下就想明白了,有些无奈。
“那就不管了,看他们谁能争赢谁。”
接下来几天,禾儿都带着妹妹和球拍早出晚归,显然这十块钱的余韵还很长,一定程度上冲击了王海军的“霸主”地位,家属院里因为缠着要买球拍的打孩子事件都有好几起。
宽裕些的人家也会买,毕竟能随军的都有一定级别,十块钱还是有的,全看大人舍不舍得。
赵秀云是特别舍得,新布裁出来给孩子做衣服,不好意思借别人家的缝纫机,搬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头一针一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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