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轿夫停了轿,早已退到了几步外,两个婆子方走近,掀开了轿帘子。
娇杏搀着玉珠的手下了轿,抬眼便见到一个透着缝隙的木板门,两边围了一圈篱笆土墙,俱都是矮矮的,墙角下生出了不少青嫩的杂草,地上坑坑洼洼。
这?
她在想,这好歹也是在城里的,怎的弄得这般穷?
正想着,那木板门后便传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待她敲了门儿,那木板门便嘎吱嘎吱的被人自里头打开了。
梁张氏开门儿就见着了自个的亲闺女,那日一回家她便将这好消息告诉了丈夫,闹得这梁好乾几日没出家门,就怕哪日错过了这个摇钱树。
现下婆娘一开门,他也就像个贼老鼠一样,摸着她的脚后跟儿,就给跟了过来。
一见闺女的面,他这心里就很是惊艳了把,这可比她娘当年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啊。不怪自家婆娘回来了会说,在家里是个受宠的。
这是个男人,都要将她娇养着,半点伤害都是舍不得让她受的。
梁张氏见自家丈夫只顾盯着闺女的脸蛋身段看,心里就嫌弃。转头来就对着娇杏,讨好地笑说道:“杏姐儿可算是来了,快快进屋来,娘可是日日都在念叨着,就怕你心里还怨恨,只当你是不会来了,没想……”才说一半,便抹起了泪。
娇杏冷眼看着,避开她伸来的手,看也不看她身旁站着的梁好乾。只对玉珠说了声,“在外候着。”便径自提步进了。
那梁张氏见了,忙在后头抹了抹眼角,拿眼狠狠瞪了下梁好乾,意思是闺女都来了,你怎么还不说话?
梁好乾才将回转神来,连忙几步走到娇杏身旁,见着闺女却是没有话说,只得领了她去堂屋里坐下。
梁张氏则找来个盛饭的饭碗,倒了半碗的浓茶水,送到她跟前,“杏姐儿喝茶。”说完,又看着手中磕了几角的饭碗,面上有些尴尬,“家里简陋,杏姐儿可别要嫌弃。”
娇杏没甚功夫与他们周旋,瞿元霍可是给她规定了时辰的,若是回去晚了,怕是要惹他不快。
茶自是不会喝,她只拿眼看了下一脸殷勤的梁张氏,与坐在一旁,两眼放光的梁好乾,心里就有些难受。若不是怕落个没有良心的噱头,她才不会跑到这来自找罪受。
“当初你们既是将我卖了,如今便别想着我会认你们。我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想告诫你们一声,往后别再去瞿府闹事了,我也没空见你们。我家男人性子不太好,若是哪日耐性尽失,冲撞了几位,那就不好了。”娇杏说完,便起身弹了弹衣裙,意思现在就要走了。
夫妻俩见了,急地连忙站起身来,那梁张氏更是急地拽住了她的手,娇杏挣了几下,见挣不开,便就只能不耐地听她干嚎着,“你这还是在怨恨我们呐,娘那日不都是与你说了,这全是你爹的错啊!”
说着就揪了那一旁干急眼的梁好乾过来,嘴里谩骂道:“是他被猪油蒙了心窍,一心一眼只想着在赌场子里赢些钱,好改善一下家里的窘境。不想却是被人唆使着去借了贷子钱,这才没法子将你给送了出去,原也只是想着应应急,过个两年攒够了银钱,便将你赎回来的。不想,那时你早已被转手了呀!”
话一说,就像怒的不行,当着娇杏的面,就是朝着自家丈夫抡了几巴掌。那梁好乾没想她会来真的,当下就哇哇大叫几声,红了眼。就要还手时,那梁张氏便冲他死命眨着眼睛,他这才恍悟,扯了嘴巴,便开始又哇哇大叫,嘴里还一劲儿念着他错了。
娇杏实在不愿瞧下去,趁着两人做戏,没人钳制她,便想要偷偷溜走。
不想才刚一迈步,那梁张氏就又逮着了她,嘴里还在大叫,“闺女诶——你这真是不肯原谅了还是怎样?你再不原谅,爹娘两个就给你跪下了,跪到你原谅了才起来!”那声音老大,震得她的耳膜都疼了,这土房子本就不隔音,房屋又是挨着造的,现下这屋子里大喊大叫,外头的人怕是早也听到了。
娇杏深吸一口气,觉着自个今日来此就是大错特错!
将那作势要跪下的梁张氏给拉了起来,委屈的自己隐隐也带了哭音,“你们好狠的心,自小便将我卖了,现下见我过得好了,便想着要来认我。见了面,第一句话也不是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只一劲儿哭诉着自己有多难,有多委屈。全然就没想过我的处境,我如今在夫家不过是个小妾,就连这样出来一会儿,都要限定时间。”
说到这里,她便收起了眼泪,恨声说道:“且收了你们那无边的贪心,我不过是个妾而已,在家里也只是个半奴半主的存在。如今是我还年轻,他便宠着我,待我年华老去,又会是如何?谁也不知道!”说一说完,便不再顾他们两个,死命扯开了梁张氏的手,转头就几步跑了出去。
梁张氏只得伸长了手,哭的哇哇大叫起来。
一上了轿,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偏过头,不愿叫丫头瞧见,只心里却是空洞的慌。
正文 27难消美人
刚回府不久,瞿元霍便过来了。
他也是自外边刚回府,听门房报,人已经回来了,便思着过来看一下。也好在他来了,若不然这小人儿还不得哭死。
示意外间蔫头耷脑的两个丫头莫出声,自己则掀了帘子进屋。那呜咽的哭声越发清晰起来,躲在锦被里面的小身子一缩一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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