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种窘迫的境况之中,舒秀宁又觉得心里升腾起一股子奇妙的痛快和爽利。
像是隐瞒了多年的疮,一直被捂着,化了脓发着腐臭,猛地被揭开,一阵血淋淋的红和痛快。
证据确凿,她避无可避,索性也就认了。
舒秀宁大笑着扶着前殿的廊柱,目光直接落在了箫晏身上,“我不说,自然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我这事儿传了出去,皇上您明君的身份还能保得住吗?”
她倒不为箫晏的名声,而是真心为了护着她的女儿李柔静。
“你放肆!”刑部尚书猛地一敲惊堂木,大声呵斥舒秀宁,而箫晏则一脸的云淡风轻。
舒秀宁实则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不了解箫晏,但是又能抓住箫晏的点。就像是此刻,箫晏面色极为云淡风轻,可是心里对她的厌恶早已经到了极点。
既是如此,她倒不如大闹一场。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些眼睛不管用的。”舒秀宁眼睛忽然就红了,一幕幕地扫过前殿的众人,“我对他们好,他们毫不领情,却更加拼命的对江雅谨好,可是越是这般对她好,我就越不让她好。”舒秀宁大笑,眉目皆是嘲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
“你们越是不领情,我就越会变本加厉的收拾江雅谨。”舒秀宁柳眉拧得更紧了,“卫国公心高气傲,我哪里比不得她,偏生就都选她!”
傅夫人和贾夫人纷纷后退了两步,蹙眉看着益发张狂的舒秀宁,却见她伸手指着她俩,“她江雅谨就是该死!她就是活该死!这世道向来是弱肉强食,她处处不及我,嫁人也嫁的不如我好,是活活该死的!”
箫晏一直压着心里的怒气,他自幼就是修养极好,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听到舒秀宁这般辱骂诅咒莺莺的生母,顿时就压制不住了。
“按照律法处置,严惩不贷。”箫晏声音淡淡,眉眼挂着厌恶。
刑部尚书听了,忙起身差衙役擒住舒秀宁。
舒秀宁一看,伸手就掐破了衙役的手,突然面容扭曲起来,大叫一声,“我是一品诰命夫人!我是当年皇后娘娘的生母,谁敢动我!”
衙役一怔,不敢拉扯她,又不敢松开她,就在这么左右踟躇时,听得座上的箫晏,浅浅道:“从今天起,昭国公府主母舒秀宁不是一品诰命夫人,其女也不再是皇后。”
直到此刻,舒秀宁觉得脑浆子嗡嗡作响,瞬间好像千万根削尖儿了木桩朝着她的胸口叉来,让她几乎疼得喘不过气儿来。
随后就开始抱头打滚,跟那些个衙役撕扯起来。
她向来说话有术,尤其是李柔静这事儿上,可是这次她太激动了,竟然莽撞的牵扯的自己女儿丢了皇后的位分。
那一刻,她从来没有过的痛彻心扉。
当刑部衙门闹得满城风雨时,舒秀宁的事儿很快传到了昭国公府和李柔静的未央宫。
昭国公府乱做了一团,李柔静也吓得浑身发抖。
李柔静皱紧了眉头,手握成了拳,“怎么偏生就惹了这种祸端,若不是三叔,母亲也不会去衙门……三叔真是……”
李柔静很是着急,说话间又急匆匆地要往太后的慈寿宫去,不想太过着急,竟然一脚绊在了门槛上,摔破了眉骨。
画绿急的忙放下手里的参汤去扶李柔静,待回了房将止血化瘀的药粉往李柔静那细嫩的眉骨处涂抹时,只见李柔静疼得顿时握紧了拳,口中微微闷哼一记。
这么一丝闷疼,倒是让她脑中泛起了恐惧,尤其是想到她母亲在刑部衙门被衙役按着的模样,想象所有人跟她母亲针锋相对那一刻。
画绿小心的涂抹,李柔静却是慌乱的一抬头,那白棉布瞬间就按在了破了皮儿的小鲜肉上,疼得李柔静猛地一巴掌将她呼在了地上。
画绿也不敢抬头,忙爬过去抱住了李柔静的脚,“奴婢笨手笨脚,请娘娘惩罚。”
李柔静抬手碰触自己的眉骨的伤口,呼吸变得急促低喘,整个胸腔像是进了水一般,憋闷的生疼生疼。
画绿见她这幅模样,便好言相劝道:“娘娘,您莫要担心,事情总是有个转机的。”
这话的意思也说的很明白,转机,这词发生的概率真的低,到最后,转机就变成了自己开解自己。
转机,不是事情有转机,而是人思维里被迫的接受这个事实。
李柔静看着指尖的血,看着整个长乐宫,忽然眼珠子就红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没个完的落。
她不是个爱哭的,但是觉得这么一刻,她哭没了半辈子的泪。
画绿微微叹气,她是个丫鬟,见惯了这等惊慌失措的命途,突发的那一刻,该有多痛苦,她实在是清楚。
而这种痛苦,在最初的最初,她母亲用在了江雅谨身上,而李柔静则强加在了魏莺莺身上。
她此刻的痛苦,就是当年江雅谨的痛苦,更是魏莺莺刚刚经历过的痛苦。
这是个因果轮回,终究还是转回来了。
转到了舒秀宁和李柔静母女身上。
第66章 青灯冷·二 偏见,不可言说
刑部衙门那边很快就做出了对舒秀宁的判决, 舒秀宁指使吕桃儿下药后又意图谋杀吕桃儿,尽管吕桃儿未死,但是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意图。
舒秀宁身上并不单单只有这事儿, 她掌管昭国公府多年, 往外放贷多年,单单为了还债卷入人牙子买卖的就有十五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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