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梁的律法,买卖人口五个以上便是斩刑,而舒秀宁身上背着的远远超过了十五个。
综合这些案子, 舒秀宁被削去了一品诰命的位分,三五番斟酌后, 判了秋后处斩。
而吕桃儿虽然指认了舒秀宁,却也逃不开当年爬床为妾、给江雅谨下药的罪责,杖责三十后流放两千里。
而舒秀宁那不成器的小叔子则牵扯的整个昭国公府世袭爵位的荣誉断了……
现在的昭国公府,已经是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天色阴沉沉的, 似乎是要下雨, 似乎又像是要出太阳, 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
宫里的琉璃瓦上停着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舒秀宁在刑部衙门的那番作派,待传进宫中时, 已经成了宫人口中的举世无双的悍妇妒妇,折辱并且丢了皇家的脸面。
寻常的市井妇人大吵大闹一番, 也没人在意,而舒秀宁那等一品诰命又是皇后的生母, 在刑部衙门大闹一场, 这事儿就不好收场了。
李柔静原本是想撬动太后这块护身牌,可是慈寿宫那边似乎也听说了她母亲舒秀宁在刑部闹得那一场。
太后重视皇家脸面,舒氏的作派却明显给皇家抹了黑, 文武百官不会理会里面有什么缘由情感,朝堂上讳莫如深,私下却会嚼断舌根子。
言官接下来的折子怕是也会压断桌子腿,太后帮不得,也不会再帮。
吃了慈寿宫的闭门羹,李柔静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啪”的一声灭了。
她到了此刻终于明白,舒氏在刑部那等作派,带来的是无尽的麻烦,而昭国公府和她日后有的就只是无尽的麻烦……
如今这个状况,她要是去找皇上贸贸然的求情,只怕是更惹了他的厌恶。与其这样,倒不如就退一步,给他留一张诚恳到极致的道歉字条。
而那留的字条上,不光是道歉道的诚恳,并且在末尾更深深切地表达她对箫晏的深沉的爱意以及为大局考虑的胸怀。
太后不理她,昭国公府又颓败而无力,她现在只能唱一出苦肉计,去放手一搏,这样一来指不定还有扳回一局的可能。
为大局着想的皇后娘娘,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毕竟这世上 的皇后都是为了家族而选择背弃皇家,都是堂而皇之的袒护家族,她这么退一步,假意成全,倒是一步好棋。
自己唱了一出苦肉计,还以为他应该会推辞,会考虑,只是不想箫晏二话不说竟然答应了。
待圣旨传来长乐宫,听着邓公公一句句念着,“……李后无失德,禧敇七年侍太后北宫,性忽改常,其母悖逆,自请废黜,念其宽德,特留其贵人位分,入净和寺清修……”
皇后废为贵人,入净和寺清修……这一句像是铁锤重重砸在李柔静的心头。这时刻,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唱的那出苦肉计为什么不奏效。
因为她不是魏莺莺,不是箫晏心头爱着的那个人,所以她就算是今日求死,他怕是都会答应了她吧?
好不容易憋住了眼泪,看着邓公公将那沉甸甸的圣旨放在她手上,她朝着邓公公点头,保全最后一丝端庄。
她似乎是又重新回到了初初被册立为皇后的那个时节,是世上最尊贵大气的女人,是最荣贵令人羡慕的女人……可是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抓不住这一切了呢。
她想回忆些与箫晏的过往,可是略略一过,竟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全都是算计,全都是后宫的尔虞我诈。
所以在最后的那一刻,她拿出皇后的最后一丝尊严,提出了要进天牢去见见舒秀宁。
李柔静坐在妆镜前,拿着螺子黛制的眉块细细缓缓地描眉,静静地等待邓公公的回信儿。
只是邓公公还未回来,昭国公府就出了一桩大事儿。
昭国公病重,舒秀宁被秋后处斩的消息又传到了昭国公府,大房那边嘲笑讥讽,而听到昭国公府爵位世袭被停后,大房那边就彻底的躁动了。
而正是这个节点,又遭遇金侍郎来提亲的小灾祸。
当昭国公府的信送到长乐宫后,李柔静心里又是一凉。
金侍郎家的公子是个染了痨病的,瘦干的不成个样子,都说过不了年就会走了。
之前金侍郎哪里敢跟昭国公府提亲,如今听到舒秀宁要被秋后处斩,昭国公又缠绵病榻,就开始起了拿捏踩蹬的意图。
而被提亲的对象则是舒秀宁的侄女,李柔静的表妹。
舒秀宁养在身边多年,为的就是将来送进宫给李柔静帮衬一二,论起姿容和品行自然是一等一的。
要嫁给那等活不过半年的病秧子,自然是极差的命数。
而这表小姐也自然不乐意,跪在昭国公的病床前又是哭又是闹的,最后见到昭国公不理会,直接就在前厅拒绝了金侍郎的求娶请求。
金侍郎勃然大怒之下,直接到言官那里参了昭国公和大房一记。
昭国公病歪歪的,没什么精力去生气,而大房那边是将一腔怒火迁怒到李柔静的表妹身上……
李柔静叹了口气,将府里的来信折了起来,后宅就是这样,从来是踩高捧低的。越是跌在泥里越是会被人欺负讥讽。
而这些,都是从未发生在她身上。
李柔静望着窗外洒扫的嬷嬷,情不自禁的就流下了泪水,她从来不不知道原来被欺负是这种感觉,也从来不知道深处低位会被人欺负到这等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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