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司马的人?”
冬香点头,“大人有令,今夜起事,以火光为信号。委屈陛下扮成奴婢的样子先躲一躲,到时候奴婢与他们里应外合。”
“这么急?田太傅不会起疑吗?”
“陛下不用担心,田大人有事缠身,一时间抽不开身。”
燕青若有所思,在信与不信之间快速权衡。虽说萧应的行事让她很不高兴,但凭心而论,比起沦为田太傅的工具人,她更愿意在萧应的手底下讨生活。可能是他知道自己的秘密,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也可能是他长得好看。
不过是几个念头之间的功夫,她接过冬香的衣裙。
两人互换衣着,冬香又替她梳了发髻。她低着头退出去,守在外面的人也没过多注意。离开那些人的视线范围之后,她依照冬香的描述往西后院的下人房而去。
夜很静,越往后院走越黑。
突然,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心念一动躲在暗处。
“李大哥,我肚子疼,你看你能不能受个累?”有人哀求。
“你怎么老是这样…”
“李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那人塞了什么东西过去。
另一人语气好了一些,“行了,反正也不重,我就受个累。”
“谢谢李大哥,改天请你吃酒。”前头那人说着,声音渐远。
燕青竖耳听着,听到有东西拖地而行的声音,看样子是朝她这边来的。夜色中仅能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伴随着低低的咒骂声。
“屎尿真多,就知道偷懒…幸亏这次死的人又小又瘦,要不老子才不干…大姑娘真是造孽,这个月已经死了四个,也是个苦命的后山那些野狼,倒是有口福了。”
近到跟前,燕青看清楚了一些。这人手里拖着长条形的东西,里面应是裹着一具尸体。她慢慢往地上摸,终于让她摸到一块石头。那人还在发牢骚,并未感觉有人靠近。等他察觉时,连惊呼都来不及,便闷头倒在地上。
燕青把那人拖到一暗处,手脚麻利地扒了衣服。套上之后掖好里面的衣裙,快速散了头发用手梳成男子发式。整理妥当后,她搬起那具尸体,朝后院的后门走去。
后门有守卫,正在打盹。
那守卫只看了一眼,骂了一声晦气,没好气地开门。这个时辰,后门几乎不可能有人出入,除了抛尸的人。
燕青低着头,搬着尸体出去。门随后“嘭”一声关上,她深吸几口气,大着胆子拖着那具尸体朝后山走。不是她不想丢下尸体逃跑,而是她知道田家别院的周围,肯定有森严的布防。
黑夜茫茫,冰冷的风如刀子割在人的脸上手上,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快要跳出来,似要冲破茫茫黑夜。
后山看似很近,却并不近。
真正到了后山脚下,她才敢停下来喘几口气。一路走来,那裹着尸体的草席松散开来,露出一具极为瘦小的尸体。
黑夜中,响起细微的声音。
燕青吓了一跳,背后直冒冷汗。她鬼使神差般看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却能大致看出那具尸体的轮廓。
是招喜。
“招喜,你还活着?”
燕二丫听到有人叫自己,似乎是陛下的声音。她的意识已经涣散厉害,奋力挣开眼睛,只看到满目的黑暗。
燕青近到跟前,听到微弱的喘息声,不由大喜,“招喜,你没死?”
真是陛下。
燕二丫的意识几乎流失殆尽,她已经没有心神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和陛下在一起。她只记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见陛下,却阴沉着脸回来。然后一个婆子不知和姑娘说了什么,姑娘就让人打她。那一棍又一棍的仗责,还有姑娘的骂声。姑娘骂她下贱,骂她勾引陛下。她被堵了嘴,无法替自己分辨。
“陛下…奴婢…”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不用,奴婢怕是活不成了。陛下…陛下…”
“我在,我在。”燕青抱起她,“招喜,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
“陛下,没用的,奴婢知道…奴婢要死了…”燕二丫觉得这个怀抱真温暖,像小时候被娘抱着一样。小时候家里的家境还可以,在她四岁那年,爹进山采药摔下山崖。姐姐为了给爹治伤自卖自身,娘天天哭差点把眼睛都哭瞎了。后来爹的伤好了,人却瘫了。自那以后,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
前些日子,爹不知怎么的从床上摔下来,把头给摔烂了。她学姐姐那样瞒着娘自卖自身,将那些银子藏爹的枕头底下,骗娘说自己去信州城卖草药,要好几天才能回。
这么多天过去了,爹娘应该发现她留的银子。有了那三两银子,爹就能好好养伤。原本她还想着卖身也不是坏事,说不定她还能找到姐姐,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死了。
“娘…爹,女儿不孝…”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爹娘。”燕青感觉脸上冰凉一片,不用摸也知道自己泪流满面。她与招喜不过一面之缘,不知为何会如此难过。可能是因为招喜和她长得有点像,也可能因为招喜也姓燕。
燕二丫听到这句话,濒死的眼亮了一下,“陛下…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做牛做马…”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如果真有来世,我希望你投一个好胎,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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