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都晚了,他们才渐渐散去。
?
王氏是第一次坐马车,紧张到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她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生怕自己弄脏了哪里。
“二丫,马车…坐着真舒服。”
燕青被颠得七荤八素,就算这马车造得极好,无奈乡路坑洼,再好的马车也无济于事。她听到王氏的话,莫名鼻头发酸。
“娘,一辆马车算什么,我爹现在是侯爷,咱们以后要住大宅子,还有人侍候咱们。”
“…二丫,娘怎么觉得有点害怕。”王氏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自从圣旨传到他们家之后她脑子一直晕乎乎的。眼下听燕青这么一说,莫名觉得担心起来。
“娘,不怕的,有我在。”燕青拉着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紧紧反握住女儿的手。
她们晚上歇在信州城,住的是驿站。奔波一天,燕老头和王氏都乏了,早早被人侍候着睡下。燕青睡不着,一推开窗就看到外面的姚宏。
月光下,青年的身影是那么的落寞。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郡守大人,有着令人羡慕的背景和能力,却在此时满是犹豫和踌躇。
看着他的背影,燕青很想像过去一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毫无芥蒂地唤他一声姚兄。可是她该如何向他解释,又如自圆其说。她苦笑一声,所有的过去都在那场大火中烧得一干二净。世上再无慕容适,有的只有燕家的燕二丫。
几乎就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姚宏转身看了过来。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攥在一起,直至关节泛白。他拼命控制自己想要去问个明白的冲/动,最后什么也没做。
图之,图之。
他的心抽抽地疼,心疼好友的经历,还有自己永远无法送出去的关心。他的好友三年前就病逝了,如今世上再无慕容适,也再无燕青。
窗户后面的燕青心下叹息,她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
一夜适梦,醒来之后她看到一个熟人。
盈香。
三年不见,故人依旧。
时光如白马过隙,看到甜美熟悉的故人,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燕青眼中含笑,听到对方称呼自己为姑娘。
姑娘二字,确实贴切。
驿站内,也种着一株梧桐树,比乾坤殿的那一棵要小一些,此时正是枝繁叶茂的好光景。不仅树像,场景也像。
燕青坐在镜子前,盈香在替自己梳头发,如同回到过去一样。镜子中的少女朱唇皓齿,眉目如画,比三年前多了几许妍丽。曾经雌雄莫辨的长相,而今已是桃李初开,浓淡相宜。
梳妆之后,是换衣。
一层层繁复的衣衫,交交叠叠地套在燕青的身上。让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以前穿龙袍的那个自己。
盈香替她整理着衣裙,由衷赞叹。
“姑娘,真好看。”
燕青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少女似乎跟着露出一个艰涩的笑容。
盈香扶她出门,外面的人齐齐望过来。
姚宏正在和温成说话,看到走出来的那个少女呼吸一窒。原本的黑面皮褪去,露出原本的雪肤花貌。朝阳洒金,金光如佛光一般笼罩着少女。她在佛光中从容淡雅,似天仙临世。
只一眼,他不敢再看。
心如烈焰翻滚,又有冰雪袭来。
这时王氏也被一个婆子扶出来,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她也换了一身新衣,上等的料子,还有精美的绣花。
王氏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她不自在极了,在看到装扮一新的女儿之前,浑浊的眼中像是染上光芒。
即使看不真切,她也知道女儿是极好看的。这样的二丫,像是变了一个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不敢靠近。
“二…”那个丫字被她生生咽下去,二丫这个名字太土了,配不上如今的女儿。她赶紧改了口,别扭地叫了一声,“青青。”
青青二字一出,姚宏浑身一僵,看向燕青。
燕青装出羞赧的样子,道:“我从前叫二丫,萧大哥说这是小名,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燕青。”
燕青二字,更是震得姚宏险些失态。
他慌忙低头,喃喃一声,“这样啊。”
燕青暗道,姚义行应该是信了。幸好他不是一个心眼多的,可能他猜到她原来的身份,知道燕青就是慕容适。但绝对猜不到她是一个女人,也猜不到燕青就是燕二丫。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卷进那些是非之中。他有大好的前程 ,还是萧应的表外甥。知道的太多,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出了信州城,护送他们的人换成温成,姚宏和一众信州官员目送他们出城。燕青忍不住挑帘回望,心头泛起淡淡的失落。
快到明安城时,一行人将要转上主道。这时从另一条侧路上驶来一辆马车,与他们的马车遇到一起。
温成骑马在前,看也没看那行人一眼,径直挡在前面。那行人中的管事脸一沉。不相让地挤上主道。
“这位大人,可否给我们让个道?”管事问得客气,语气却是强硬。
温成睨他一眼,看到了那辆马车上的徽记。
“原来是赵家。”
马车里的人一听,玉手掀开帘子,惊喜不已,“温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