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托辞,魏帝大概是不相信,建康城能在发生兵祸三个月后就恢复元气,还想着趁南方内乱未平,挥军南下。可惜方继尧回去后,跟他说大梁国力昌盛,新君治国有方,边境警戒,所以他才转变态度。
早些年,魏帝雄心勃勃,以为大魏铁骑无人能敌,想要踏平南朝。近来许是年纪大了,壮士暮年,不得不服软。他能跟萧衍斗,太子毕竟还年轻,不是萧衍的对手。
如意站在大殿上,静静等萧衍处理完政事。她抬头悄悄望了一眼,皇帝正在执笔写字,他写字的姿势有几分僵硬,偶尔会皱眉头,大概是想怎么用词。
男人的眉眼硬朗,鼻梁高挺,高大的身躯透出雄浑的男子气概。如意的心跳很快,在她心里,萧衍是英俊无匹的。他们本是同乡,青梅竹马。曾经,她也可以坐在萧家二郎身边,共吃一个碗里的蒸饼。可如今他是皇帝了,大梁之主,高高在上。如意虽然心悦他,却也自知配不上他,何况陛下从来只把她当作邻家的妹妹而已。
如意觉得每一刻都十分煎熬。
这种站在心上人面前,却又咫尺天涯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萧衍写好东西,交给苏唯贞后,才对如意说:“你拿不定主意,就去请皇后娘家的人进来布置。”
萧衍想起上次去王家,她房里挂的那些精致漂亮的东西,如意肯定是弄不来的。他们成长的环境实在相差太大,一群粗人,不可能懂士族高门的喜好。只怕弄出来的东西,她不喜欢,之后还得大动干戈地折腾,劳民伤财,不如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如意愣了一下,民间若是成亲,新娘的娘家人是可以到男方家中布置婚房。不过这可是在宫里,宫中没有这样的先例,陛下是怕皇后娘娘住得不舒心,所以才额外给的恩典吗?
如意心生羡慕,陛下何曾如此看重一个女子。
不久后,王乐瑶在家中,就看到长姐要带着竹君等人,搬一堆家具进宫去布置显阳殿。辛嬷嬷也颇有微词,觉得陛下太乱来了,这样不合规矩。
王诗瑜才不管什么规矩,她只知道皇帝亲自下的命令,妹妹住得舒服比什么都重要,带着人和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丢下辛嬷嬷长吁短叹,又无可奈何。
其实王乐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萧衍给什么她就住什么,大不了忍着,以后再慢慢改动。因为她对那个武夫的品味实在没什么信心,也不指望他能把显阳殿弄得多令人满意。
没想到他会让家人提前进宫去布置。
住的地方解决,她就没有那么不安了。毕竟她在王家住了十几年,陡然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肯定会有各种的不适应。随着婚期临近,她心中的焦虑也是越来越强烈,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大婚的前一夜,她本是要好好睡一觉的,可是外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屋子里也都是人。她睡眠很浅,又不敢叫竹君燃沉香,就怕自己睡死了。
所以她几乎一夜未睡,早早地起身,梳妆打扮。
宫中的女史重新跟她讲了一遍大婚的过程。
她需先在家中,从迎亲的正副使手中,接过皇后的册宝,然后与家人告别。萧衍在太极殿前,着冕服,百官列阵,单独完成一套祭祀的礼仪,告诉天地先祖,自己已经娶妻,并受百官朝贺。她进入显阳殿,等着萧衍,于昏时,再与他行同牢之礼,然后合房。
王乐瑶听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本来就困,整个人好像都游离在外,在此的只是一副躯壳。
“娘娘,您有在听婢子说话吗?”女史问道。
王乐瑶回过神,振作精神,点了点头,“听到了。”
女史这才退下。
皇后大婚的妆容也是有规定的,画师提前画好,然后由宫中有经验的宫女来化。这种大妆和头上沉重的假髻只是为了让人看起来隆重端庄,实则毫无美感可言,还压得她脖子酸疼。袆衣也有好几层,笨重难行,大大限制了动作的幅度。饶是她天姿国色,化完妆之后,也只能看出鼻子眼睛,还有满头的珠翠。
迎亲的还是正副使,只不过比上回更加隆重,还加了皇后的卤簿仪仗。
衡阳郡公夫人赵氏穿着礼服,先来行礼,然后由她引着皇后从房中出去。
外面地上铺了茵席,道旁设置帷帐,帐外是人山人海,但闲杂人等看不到皇后的真容。王乐瑶很紧张,专注地盯着地面,艰难前行,不然高履容易踩到裙摆。这样的日子,是绝对不能出错的。之前辛嬷嬷已经让她练习过好几遍。
庭中设神席,王家众人立于西面观礼,正副使萧常和张洪以及傧者,内侍等,皆在神席的南面。南面为尊,他们代表君权。
看到皇后出来,使臣先拜,然后皇后回礼。
萧常拖长声音道:“某奉制,授皇后备物典册!”
王家众人皆拜,然后奉册宝的侍者上前,将册和宝绶交给正副使。
王乐瑶身后的两个女史走过去,跪授册宝,转呈给皇后。王乐瑶逐一接过,再递给身后的竹君。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受和授的过程,却代表着皇帝承认了她的后位,并使天下咸知。
受领册宝之后,辛嬷嬷引着王乐瑶自南面升座,众人都过来行三拜之礼。
王乐瑶看到伯父,父亲和姜氏都对自己行礼,心中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受不起。但她是君了,除却皇帝和太后,大梁所有的人,在她面前都得称臣。这是世间女子至高的荣耀,从此刻开始,她已经不是王家的四娘子,而是接了册宝的大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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