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瑶径自跪在殿上。
萧衍看向她,她的紫色绣团凤大裳在地上铺展,布料的光泽随光线明暗而变化,十分耀眼。她为士族之女时,素雅淡然,为皇后时,雍容华贵。她总是能恰如其分地摆好自己的位置。
“妾不是个喜欢隐瞒和猜疑的人,废太子的事,妾从头到尾,真的毫不知情。”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而有教养,不疾不徐。
“至于陛下怀疑父亲藏匿废太子,您以为王氏拥护前朝,要跟您作对?”王乐瑶抬起头,直直地望着萧衍,“王氏是妾的母族,伯父在大梁同样享高官厚禄,为何要想不开跟陛下作对?就算有人想藏匿太子,也是不忍看太子英年殒命,为的是个情字而已。”
萧衍没太注意她说了什么,盯着她的嘴唇。她今日来见他,特意涂了口脂,是殷红的颜色,衬得她气色明丽。她淡妆时,婉约清丽如工笔描绘,略施粉黛,又有种浓艳的美色。
美色真是一把利刃。
“妾跟陛下说过,四姓世代与皇族联姻,关系紧密,废太子于我们而言,与其说是前朝的象征,倒不如说是兄弟,旧友,学生。妾听闻,昔日沈侍中被废帝通缉,逃亡民间,陛下甘冒风险将他留在身边,一路相护。陛下只要将心比心,就不难理解。”王乐瑶停顿了下,“士族劝陛下不杀前朝皇室,不是要跟您做对,而是为了您着想。若新君连前朝的皇室都可以善待,那也会善待天下臣民,这是德政。您要明白,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萧衍按了按头,又来了。不知道他书读的少吗?上回她说水善利万物,他就一知半解,后来还是拉着沈约,讲了整本《道德经》才明白。
这些士族,自小习读经义,博览群书,连写的奏疏都是引经据典,丝毫没有考虑过他这个皇帝寒门出生,长年戎马,此前不过就读了几本兵书而已。
王乐瑶见萧衍不说话,以为他没听进去,正想再说,萧衍却站了起来。
一道黑影压过来,王乐瑶心有余悸,身子本能地往后倾。
萧衍弯腰托起她的手肘,将她扶起来。
“皇后能来,朕很高兴。”萧衍看着她,“朕有件事,想请教皇后。”
王乐瑶不明所以,任由萧衍牵着走入寝殿。直到关上门扇,她被皇帝一下压在门扇上。四目相对,她看到皇帝眼中的自己,惶惶不安。
“陛下要做什么……唔……”
王乐瑶睁大眼睛,萧衍低头吻住了她。她整个人僵硬,脊背绷直,双手抵在他如铜墙铁壁般的胸前。他的气息强势地裹挟着她,她承受不住,双腿发软,被皇帝扶住了腰,整个人嵌在他滚烫炙热的胸膛里。
这个吻,缠绵而深入,他轻抚着她的后背,趁她稍许放松的时候,撬开了她的唇齿,继续勾缠她,不让她躲避。
他虽然不说,可带了几分讨好 ,几分急切,就像在无声地道歉。
王乐瑶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萧衍才放开她,指腹摩挲着她被吻得红艳如花的唇瓣。她香甜美好,如同醇酒,他的确醉了,醉得还不轻。他还是能感到她的僵硬和抗拒,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藏匿废太子一事,朕不再追究了。你不准把朕推开。”
别说王执真的藏匿了姜景融,就算他跑去烧山放火,冲他生了这个女儿,萧衍都保他。
第36章 朕说的就是规矩。(二更)……
王乐瑶静静地靠在皇帝的怀里。
这个人是大梁之主, 至高无上。生杀予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帝王本就是多疑,猜忌的, 否则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他愿意不追究, 就是放过了父亲和王氏,她莫名地松了口气。男人的衣袍上有浓烈的沉香味,熏得人昏沉沉的。他用这么多沉香做什么?也不怕伤了身体。王乐瑶双手垂放在身侧, 任由他抱着,并没有推开他。从入宫开始, 她就没打算逃避与他的亲近。
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当这个皇后的,因为她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下场可能还是被抓回来,面临更可怕的惩罚。
她宁愿如此刻这般顺着他,让他喜欢自己,甚至以后愿意为了她做出改变。
那她进宫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低声说:“陛下不是有事要请教妾吗?”
“朕不喜欢听你说妾。”
这个人真是霸道。王乐瑶无奈, 再好的教养都要破功。这是规矩, 君王为世间至尊, 其余人都是臣。被人听见她“我”来“我”去的, 有辱她高门之名。太后例外,是因为有个孝字摆在君臣前面。
“这是宫中的规矩, 妾为六宫之主, 理应以身作则。”
萧衍双手抓着她瘦弱的肩膀, 看着她水灵灵的双眸, 被他亲过以后,越发显露出妩媚动人之色。
萧衍忍不住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朕说的就是规矩。”
王乐瑶懒得跟这个武夫讲理,又怕他再亲,回答:“我知道了。”
“你刚才那句为政什么的, 给朕详细讲讲。”萧衍放开她说。
这人竟然连《论语》都没读过?难怪自己讲了那么半天,他的反应冷漠,原来是没听进去。《论语》是开蒙必学的,她身边的侍女都会两句。想来,他长在乡野间,自小家境贫寒,连个先生都请不起吧。
那他平日怎么看奏疏?朝臣大多士族出身,奏疏不可能平铺直叙,肯定要引经据典的。王乐瑶脑海里浮现萧衍被奏疏难住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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