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不得不承认,她说得都对。但一个人能看淡生死,必然有不屈的气节。主上未必能用她威胁到梁帝,甚至还有可能引个大麻烦到身边。
飞鸿自小长在魏国,对南朝最深的印象是士族高门奢侈无度,胆小怕事。但她却从这位大梁皇后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风骨。临危不乱,进退有度,仿佛竹子一样坚韧不拔,宁折不弯。这又让她对南朝的士族有了重新的认识。若是士族都有如此风骨和气节,也怪不得能统治南朝百年了。
也难怪梁帝爱她如命,貌美而有性格的女子,男人如何不爱。
飞鸿找人去买了王乐瑶所要的东西,因为烧热水的事,小二和伙房抱怨连连,王乐瑶却充耳不闻。
她只要小二对她印象足够深刻就行了。
晚间她躺在床上,因为畏冷,下意识地往身旁靠了靠。以往,萧衍都会抱着她,用滚烫的怀抱来温暖她。但现在,她只能独自躺在冷冰冰的床上,无人来暖她。
她是如此眷恋那个男人的怀抱,并且思念他,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可她还不能。她用手摸了摸身侧,“你等我,我一定要找到治愈你的办法。”她闭上眼睛,轻声说,“然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第90章 真相。(二更)
翌日, 天仍是灰蒙蒙的,王乐瑶就听到有人在门外低语的声音。她的睡眠本就很浅,而且因为床铺冰冷, 所以一夜都未睡好。
“此地不能再呆了, 官兵马上就会搜过来。车已经在停在门前,马上带里面那个人走吧。”
“可她还未醒……”
“飞鸿,你几时变得婆婆妈妈的?没醒你不会背她上车吗?”
那人似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了, 会惊起屋中和周围的人,又压低声音, “动作快点!”
飞鸿返回屋中,王乐瑶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飞鸿便给她披了外裳,将她从头兜住,直接背她出去。门外似乎还有两个人在接应,王乐瑶微微睁开眼睛, 因为四下光线昏暗, 不易被人察觉。
他们下了楼, 楼下的柜台上有个人在打盹, 睡得正香,都没听见他们下楼的声音。
飞鸿直接背她出了门, 她很轻, 所以背起来并不吃力。很快飞鸿就把她放进了车厢之内, 似怕她冷, 还给她盖了个毯子。
平心而论,这个人虽然掳了她,但是一路上都待她挺好的。
这种好,不像是发自内心的, 反而像是得了上位者的命令,一味地在包容忍让。
牛车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急驶着,没多久就驶离了县城,往山林的方向而去。大梁佛教兴盛,所以就算不知名的小山上也有寺院或是庵堂。他们一行沿着山路而上,此时天也已经大亮,秋色宜人。
行到了半山,道路狭窄,牛车无法再往前,便停了下来。
飞鸿撩开车帘,扶着王乐瑶下来。
眼前是一座庵堂,砌得不算平整的石阶上是一个半月形的拱门,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静月庵。
有个穿青衫的小尼姑在门前张望,看到他们来了,轻声道:“快进来吧。”
这尼姑庵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也就是个有中庭的小院落,正面一间大殿,两侧厢房,也没什么特别。可小尼姑带他们拐进了旁侧的小路,尽头有座假山。她按动假山上的机关,那假山竟然分成两边,里面出现一条暗道。
飞鸿扶着王乐瑶进去,那两个来护送她们的黑衣人一前一后,手里举着火把。身后的假山立刻就合上了。
王乐瑶一边走一边感慨这北海王竟然有如此能耐,在大梁境内修了这么个藏身之处。就算萧衍把大梁翻过来,也绝对找不到此处。
大概走了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修在悬崖边上的一处小院,竹篱笆合围,有屋舍三两间,桃林在旁,山色高旷,小瀑布自高处飞落,流水淙淙声不绝于耳,俨然是世外桃源。
院中设置了一个坐塌,有个穿长袍的青年站在坐塌旁,而榻上的男子正在煮茶,沸水在炉上蒸腾。他的身形十分清瘦,坐如青松,因为低垂着头,所以看不清容貌。但光是这个身影,就足以引人遐想。
“主上。”王乐瑶身边的三人齐齐拜道。
男子抬起头来,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那双眼睛,亦刚亦柔,似阅尽人间沧桑。
他的目光停在王乐瑶的脸上,似乎略略一顿,嘴角抿了抿。飞鸿这才反应过来,把王乐瑶戴着的面具给撕开了。
这一路行来,这张面具更像是她的保护层,如今保护层被撕掉了,王乐瑶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她的容貌,本就是天姿国色,又柔又美。那双眼睛,仿佛桃花逐流水般,有种说不尽的明媚风雅。纵然一身简陋的装扮,削弱了几分高贵的气质,但又增添了未雕饰的天然之感。
那个站在坐塌旁的青年,立刻露出惊艳的神色。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便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男人的神色倒是很淡然,好像早就料到了。
“此趟你们辛苦了,都下去吧。”他的声音似隔着一层烟雨,沙哑而朦胧。
等那几人退下以后,男人抬手道:“皇后请坐吧。”
王乐瑶慢慢走过去坐下,她在车上闻了太多的迷香,浑身提不起力气,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所以这几步走得艰难,但又很坚定。她坐下后,手微微扶着茶几,对男人说道:“北海王费了这么大的气力把我带来此处,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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