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笑道:“嗯,即使病了,我也希望自己整整齐齐的。”
怀静恼道:“病了就好好歇着,天天想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准备明年的殿试!”
白朔轻轻拉住他手,用带点撒娇的口吻对他说:
“知道了,三哥。但你明日帮我买一面新的镜子好不好?我想梳梳头,不想要这样邋遢……”
“不行,给我安心养病!”怀静一口拒绝。
“不是,三哥……”白朔有些急了,双目含泪,“其实,我这两日觉得脸上有些疼痛,摸着也觉得坑坑洼洼,不知道是不是这病影响到了我的容貌。如果……如果我的脸毁了,我、我……”
“别胡说八道!”怀静呵斥他,“你只是全身发热,出了些疹子。你的脸好着呢!”
“真的吗?”白朔一把拉住他衣袖,呜呜哭了出来,“你……别骗我,三哥,千万别骗我……如果我的脸真的毁了,我……我以后便再也不能见你了,也活不下去了……”
“真的没事!”怀静硬着头皮道。
“那你明天帮我买镜子好不好?”白朔苦苦哀求他,“我要看一眼才安心……你、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怀静心如刀绞,说破嘴皮安慰了他半天,他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白朔入睡之后,怀静颤抖着手展开江湖郎中开的那副偏方,知道事情已经被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
白朔已经开始察觉自己脸上的异状,这事,已经瞒不下去。
无论如何,只能赌一把了。
必须先治好白朔的脸,否则他即使病好了,也活不下去。这药方虽然毒性大,但万一白朔挺住了呢?
但,万一白朔没挺住……
怀静一想到这,便觉得眼前一黑,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内心矛盾煎熬,犹豫不决。但想到刚刚白朔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明天一定要买镜子回来,他心中明白: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如果白朔明日看到自己脸上的真相,十有八九也会伤心痛苦的气绝,那还不如……
怀静将药方缓缓抚平,双目凝神,最终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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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静长叹一声:“我当夜就去抓来了药方,煮好后,半夜叫他起床来服下了。第二日,他脸上的脓疮果然消退了,但人也变得虚弱无比。他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完好无损,开心得流下了眼泪……而我在一旁看着他,心里百般滋味,难受担心得不行……”
“那后来?”沈折玉低低问。
“他晚上便病去了……”怀静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话语,“到底还是没抗住那药方的狠劲……我握着他的手,一整夜守着他,感到他的身子逐渐变得冰凉、僵硬,心中痛苦得无以复加,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才好……”
“因为,我永远都无法知道,如果我选择了不让他服药,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了……”
他声音逐渐变低、变得呜咽,最后又道:
“所以尊主,我与白朔之间,也并非完满。如果硬要说,他也是被我杀死的,我不比怀空好多少……”
夙墨道:“命运真是可笑,你也是出自无奈。”
怀静道:“怀空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这世间,人人都有他的情非得已。能够随心所欲、问心无愧的活着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沈折玉心念一动:“那你……打算告诉白朔此事吗?”
怀静坚决的摇头:“我永远不会告诉他此事。并非是我懦弱胆怯,害怕他怪罪于我。相反,我知道他不但不会怪我,还会懂得我的内疚自责,然后他会比我更痛苦。所以我宁可永远在心里谴责自己,也绝不想因为它让白朔受到伤害。这份愧疚和罪孽,由我一人来承担便好。”
“你独自守着这份秘密,就不觉得辛苦?”
“纵使辛苦,也是我当初所作所为导致。既然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
沈折玉缓缓点头:“那你便如此贯彻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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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怀静的禅房出来,沈折玉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他要立刻返回琉璃宫,进入闭关密室找到师父清安君。
他十分希望,师父还安好的坐在密室中,这样他心里所有的疑虑都会消散了。
他把这个想法跟夙墨说了,夙墨听完,沉默了一阵道:“好,折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夙墨沉声说。
“为什么?”
夙墨问:“折玉,你有没有想过,清安君为何要谋划这一切?”
沈折玉茫然摇头:“说实话,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师尊的目的。”
夙墨踌躇许久,低声问:“如果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呢?”
“为了我?”沈折玉很惊讶,“此话怎讲?”
夙墨却没答话,一把将他紧紧搂到怀里。
“折玉、折玉……”他喃喃道,“你要快些想起来,我们在三魔城初遇之后的事。否则我……”
“夙墨?”沈折玉感觉到了他剧烈的不安,忍不住反手搂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部安慰他。
“我们……我们后来不是找到萧离了吗?”他轻轻问,“还有什么问题?”
夙墨不语。
沈折玉有些急了:“夙墨,你说话。”
“没事。”夙墨的目光再度变温柔了,“我会等你记起来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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