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不知收回了手,雀跃地问:“什么味道?”
贺寒舟把一小块点心吃完后,用舌尖顶了顶牙槽说:“椰汁味。”
“椰汁?”桃不知仿佛尝到了新口味一般,兴奋地拍了拍手掌。
“好吃就多吃点。”老人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复尔对贺寒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寒舟难得回来一趟,这次就多住几天吧,明晚你二伯他们会回来吃饭,大家都很久没见你了。”
贺寒舟只是点了点头,对自己爷爷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还算得上冷漠。
“那么远回来一趟估计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老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管家带他们去收拾好的房间。
庄园的主宅比较大,弧形的楼梯上去就是一排排的客房,其中有一间房是贺寒舟曾经居住过的,许久没回来,里面的东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书柜和窗台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佣人已提前打扫过了。
桃不知原本还想着住贺寒舟房里,不料管家另外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他看着有点不大高兴。
贺寒舟虽然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说服桃不知去了旁边的客房,毕竟这里不比家里自在。
房间里视觉很好,站在窗台前就能将庄园的景色收入眼底,除了簇拥成团的名贵花草以外,还有一个月牙形状的温泉,两条用来喷水的石鲤鱼在阳光下泛着熠熠的银光。
贺寒舟给自己点了根烟,怔然地看着某一处,一切都跟记忆中无异,却再也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他明明记得,他被强行送走的那一年可是哭得撕心裂肺的,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这里就再也不值得留恋了。
至于为什么要再回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翌日清晨,贺寒舟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他抬眼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隐约看到一只黄鹂鸟驻足在窗台上,清脆的叫声仿佛在提前迎接春日的到来。
贺寒舟怔了片刻,忽然想起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戳了戳眼皮就走进了浴室。挂着水珠的镜子里映出了略显疲惫的侧脸,下颚的轮廓线条明显绷得很紧,上面有些胡渣生长出来了,摸上去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他拿出了随手携带的剃须刀,摸了泡沫之后仔细往下巴上刮,外面的门打开了,桃不知虎头虎脑地闯了进来,在浴室的门外露出一个小脑袋。
小桃花鼓着双颊走进来,栗色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就像一只刚起床的小泰迪。
贺寒舟刮完之后洗干净剃须刀,又扯了张纸巾擦把下巴,才慢悠悠回头问道:“刷牙了吗?”
桃不知点了点头,蹭过来指了指自己干净的下巴说:“我也要。”
贺寒舟收起了剃须刀,好笑道:“你要什么?你又不长胡子,赶紧换衣服,待会儿要出去。”
滨海市气温宜人,是个适合定居的旅游城市,虽然早晨有些微凉,但贺寒舟体格健魄,只穿件衬衫就足够了。桃不知也穿着件短袖就往外跑,不过被贺寒舟一把拽了回来,强行给他套上了薄外套。
待两人整理好下楼时,顾老爷正在客厅里看报纸,他昨晚似乎没怎么睡好,脸色有些疲惫,微微一扯嘴角,脸上的皱纹就加深了:“下来了,快去吃早餐吧。”
“等会儿可以带这小孩去海边逛逛,晚上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贺寒舟脚步一滞,驻足在楼梯上,桃不知傻乎乎地没看路,一下子就撞到他结实的背上,差点摔下了楼梯。
贺寒舟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稳了,才给贺老爷回话:“我要去北郊一趟。”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却能让人听出了一丝怨怼。
贺老爷拿着报纸的手颤了一下,深陷的眼眸闪过一丝愧疚,过了半响才说,“去吧,早点回来。”
通往北郊的道路又重新修缮了,但沿途的风景却和原来一样,昔日的落红已经融合在肥沃的土地上,在和暖的春风中滋生出新的生命。
车子在一座墓园前停了下来,贺寒舟让桃不知下了车之后,自己在后备箱里拿出两束提前准备好的菊花。桃不知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见此便想伸手去抢,贺寒舟把其中一束白色的菊花塞到他怀里,随后带他一块进了墓园。
清晨的墓园很安静,晨风吹动落叶时才能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响。桃不知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隐约能感觉,所有墓碑下的灵魂都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贺寒舟在某一处停下了脚步,一向锐利的视线仿佛失去了焦点,桃不知也跟着停了下来,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到了墓碑的照片上。
那是一个女人,笑容大方优雅,那双黑色的眼睛跟贺寒舟如出一辙。相邻的墓碑上是一个男人,虽然神情有些严肃,但是目光却染着温柔,冷硬的面部轮廓与现在的贺寒舟有七分相似。
躺在这下面的,正是贺寒舟的父母。
关于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贺寒舟七岁时,虽然如今已经十分模糊了,但是他每次都会重新挖出来,把每一块记忆碎片都擦得锃亮,想保留得更久一些,不过却仍然阻挡不了它们的流逝。
桃不知无措地捧着那束白菊花,指了指其中一座墓碑上的女人,搜集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妈……妈妈!”
贺寒舟回过神来,语气都软了几分:“嗯,那是我妈妈,你把菊花送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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