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诉我,你家乡在何处?”景梵眯着眸子,不知为何,周身冷峻的气场竟收敛了几分。
云殊华拿出准备好的说辞:“弟子家住南域澧城,算来已有十七年。”
听到这句回答,景梵勾唇一笑,抬手化出问月,随即轻缓地擦拭起来。
“乖徒儿,为师问你家乡是何处,并非家住何处。”
语毕,尖利的剑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响起微弱的剑鸣声。
“说。”
“……”云殊华背后浸出冷汗,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愈加苍白。
这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家在华北平原吧,《仙魔大战》游戏里的世界地图可没这块地方,到时候要是被景梵发现了,小命还能保得住?
他思忖了一小会,悄悄攥紧手指,又说:“师尊,弟子自小便在澧城长大,仅年幼时回过几次家乡,便依稀有了印象,况且那地方处于极南,想去还得翻山越海,困难非常。”
“哦?”景梵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一般,拖长声调,“不打紧,你说便是。”
云殊华赶紧翻出脑海里的高中地理知识胡诌了几句,但观景梵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识破他的伎俩,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方才听徒儿说,你十七年来一直住在澧城,可有去过别处?”
“未曾,”云殊华答道,“弟子自小便是在南域长大,从没有出过城门。”
景梵未应,气氛又一次冷滞下来。
云殊华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只见景梵冷峻的侧脸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映出晦暗不明的阴影,问月剑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手中。
他转过身,拂袖越过云殊华向殿门外走去。
“收拾一番,明日启程回清坞。”
恭敬地道了声是,云殊华小心翼翼地看着景梵那如谪仙一般的挺拔背影,心中纳罕。
为什么师尊听到他没有离开过南域以后,似乎有些不悦?
殿门敞开,润凉的堂风吹着少年的衣袂,檐下水汽氤氲,殿中繁灯明灭,云殊华不再多想,拾起自己的东西,快步拐向殿外一侧的长廊。
自穿越以来,他在这个高自由度仙侠游戏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不仅没有成功找到回家的方法,还稀里糊涂的混入五域做了游戏里一位大boss的徒弟。
所幸目前的发展还算合乎他的设想,只要能离开原NPC所在的玉逍宫,四处游历,总有一天能探索到关于游戏机制问题的新发现。
起码现在,自己除了云殊华这个身份之外并不是一无所得:在每天不厌其烦地找GM客服聊了两个月后,云殊华顺利地从GM那套走了一份bug补偿。
五次读档改变过去的机会。
严格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金手指,顶多只是给了云殊华在危急时刻能做出某些反抗的可能,但这也足够保命了。
今日泰极殿前,若不是景梵及时搭救,差点就要浪费一次读档机会。
想到景梵,云殊华悠悠叹了口气,走到廊檐处的红木雕长凳坐下,情不自禁地紧紧捏住书本。
为什么这个男人像忽然开了窍一般打算收徒,还恰好在那么多人之中一眼相中他?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仙魔大战那天扯掉玉带的事情吧……
“唉。”开局不顺,以后的日子应当不会好过。
云殊华靠在浮雕红柱上,盯着不远处滴着雨水的芭蕉叶,思绪不知为何渐渐清晰了些许。
那日仙魔大战,景梵定是对他有了印象,假若当时不知其身份,战后也必定知道他是魔界中人,这种情况下还主动收他为徒,绝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几滴遗存的细雨落在一册南华卷上,纸张逐渐晕染。
云殊华立刻将南华卷宝贝似的捧在怀里,用白玉云纹的袖角细致地抹去落雨,神情有些紧张。
他对着书页吹了几口气,随后温柔地翻开,取出几页夹在不同地方的宣纸。
这几页纸上画着不同形状的星宿,每一颗星星的名字,云殊华都详细地在上面做好标记,其中一颗天枢星恰好被雨水浸透,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他爱惜地抚了抚,随后将那页纸叠好放在前襟口袋里,又重新摸出一只铅椠,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一幅更为清晰的北斗七星图。
天枢、天权、天玑、天璇……一一写好。
铅椠不同于现代那么成熟的铅笔,手上这一支也是云殊华进了中域洛圻山后想方设法偷偷做出来的,制笔工艺略有粗糙,却是比那些狼毫笔好用不少。
这幅图画完后,云殊华又将其夹在南华卷内叠好,浅浅呼出一口气,一跃从长廊上跳下来。
天色已晚,暮霭沉沉,极目远眺,渺远苍茫的尽出是一片连缀的紫霞,傍晚乌云散去,天空中现出几点疏星。
云殊华扶着游廊抬头向天上看,将这几颗星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从小到大他都对天文这方面很感兴趣,上了大学后不知逛了多少遍各个城市的天文馆,又收藏了多少支稀奇古怪的望远镜。
所幸,在这个世界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天一黑,他便能在天幕之中寻到熟悉的、明亮的星星。
云殊华静默半晌,待到一片游弋的乌云遮住廖亮的几点微光,这才松活了下筋骨,向点了灯的隽宸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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