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舒一边上山一边看林中参天古树, 跟孙胜说:“这林子真好,感觉浊气都吐出去了。”
“吸进去的气儿都凉丝丝的。”孙胜过去拽着乔知舒, 小声讨论:“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的人也不少呢?”
“确不是大日子,但是这禅寺可不简单, 你若问卧龙禅寺在哪处, 鲜少有人知道,都不识字么。但你若问悲田院,就是这儿了。”孙鸿润将打听来的告诉他俩。
佛家有三院:供养父母为恩田院,供佛为敬田院,施贫为悲田院。
原来这卧龙禅寺虽说是寺庙, 但是却更像是穷人家的‘医馆’。穷苦人家哪里有个不舒服上卧龙禅寺号脉,一般都能诊出来,大师会给说个药方,自行去抓药即可, 号脉不收钱。
不说医术多高明,因为大多数的病症大师还是诊不出来的,但是人家绝不乱诊求名利,会直接让去专门的医馆,别省银子,早发现早医治。
所以这卧龙禅寺在乞丐流民等非常困苦的穷人之间,非常有名。
一边听着小舅给讲卧龙禅寺的善举,乔知舒他们很快就到了卧龙禅寺的庙门口。
这卧龙禅寺与其说是寺庙,倒更像是普通的宅院。而且还是年久失修,断壁残垣的破旧宅院,入内没见几个和尚,倒是善信在殿宇门口排了长队。
这些百姓跪完佛祖就走出佛殿,去队伍末尾站着了,一个个都等着请求大师给号脉。号脉的那个大师,乔知舒没见过。
三人也去给佛祖磕了头。
孙鸿润双手合十,跟旁边守殿大师行佛门礼仪,“大师好,弟子想为满月的孩子求平安,特带了给孩子佩戴的长命锁,不知要如何供奉香火,还望大师告知一二?”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孙鸿润他们跟着大师绕去另外一个殿宇,说是慈恩法师将会给长命锁作法加持,驱邪招财保平安。
乔知舒转了一圈寺庙,也没找到眼熟的那位老和尚,有些失落,但好在他磕头的时候在心里和佛祖请愿了,希望岗儿来世平安。
也就在这时,他见到一个牵着孩子的妇人跪着求一个和尚,嘴里不停请求:“求大师救救我儿,大师若不收下他,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那大师背对着乔知舒,似叹息也似劝说:“阿弥陀佛,小施主无病无灾,既生之又因何要弃?”
“实在是养不活了,东家茶叶卖不出,庄子里已是半年没发过工钱了,家中还有四个孩子……”老妇人愁苦着一张脸回答。
乔知舒蹙眉,这母子儿子虽说衣着朴素,但是脸色油润,并不像穷的吃不上饭的人家。
大师看着那明显是个哥儿的瘦弱男孩,便知一切,对其母说道:“施主快快请起,且观小施主天仓开阔,便知其永生不受饥寒之苦,待其长成,有大富大贵之命相也。”
老妇人愁苦的脸马上变了,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儿子,不太敢相信。
“施主且带回去好生将养,后福绵延。”大师说完并没有抛下这母子俩离去,一直很耐心。
那老妇人最后在大师的劝说下,抱起了儿子。来时牵着,走时抱着,而且看表情,像是要回去把那孩子供起来似的。
乔知舒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陈杂,最气的是奸商压价,才导致了这么多茶农陷入悲苦。同时又钦佩大师这一招‘四两拨千斤’——人心总是复杂的,这个妇人一念之差站在了阳光和阴影的界线,但总归是听了劝,天下不听劝的又有多少呢?
如果能和这位大师结善缘,定能获益不少。
恰巧大师目送那老妇人抱子离去后,转了身,正对上了乔知舒。
乔知舒睁大眼睛,这位正是曾经和自己化缘的大师!
圆通大师不知是不是没认出乔知舒,只是平静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要离去。
乔知舒抱紧了布包跟了上去,“大师!弟子是江州南县人,曾与您在香雪甜糕铺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随舅舅前来给刚满月的两个表弟祈福,顺便……”
圆通大师听他说话急急,礼貌停下,面容淡然看着乔知舒,意思是自己在认真听。
乔知舒看着大师的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喉咙‘咕咚’一声有了酸苦之意,再开口已经有些绷不住了。
“大师……佛祖是不是没有收到您的传达呀,我弟弟……”乔知舒哽咽了一声,他连忙低头。
他已经坚强许多了,但是看着大师的眼睛,里面有无限的包容和理解,让乔知舒有了倾诉欲。
圆通大师还是没说话,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眶和鼻尖的小少年。
佛门中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最近一次看不透就是月前——他第三次站在香雪甜糕的铺子门口,男主人以夫人又有身孕为由,表示彻底弃养盛岗,拒绝探望。
乔知舒说出口了,才惊觉自己不礼貌,有埋怨的嫌疑,但又无从解释,只好将手中的布包双手奉上。
“大师,这是我家中自己种的茶叶,大师若不嫌弃……”乔知舒脸上的悲痛掩不住,声音都低了许多,“可不可以再同佛祖说一声,庇佑我弟弟来世康健,我弟弟叫盛岗。”
圆通大师眼睛缩了一瞬,他迅速反应过来,双手接住了茶包。
“阿弥陀佛,小施主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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