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把着殷洛的肩, 把他掰过来。
“殷洛,”青泽说, “你现在情况很不好。”
“昨天那个魔族的尸体,我没能及时发现,吓晕了路过的小孩。你……你怎么会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殷洛愣了一下,垂下眼睑。
青泽道:“你这次用的什么?”
“……”殷洛道, “匕首。”
青泽呼吸一滞:“匕首?”
如果铲子和汤勺可以说是自保,那匕首又代表着什么。
那个魔物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尖利的刀眼,血液和骨肉糊在一起, 粘稠得都没办法流下来。
青泽又道:“你没有喝酒吧?”
殷洛摇了摇头。
青泽深呼一口气:“殷洛,也许你觉得自己一切如常,但你的情绪现在有点……失控。我们这一路见到了很多可怕的场面,也许让你受了些影响,但是你这样下去不行。”
殷洛似乎很努力地在听他说话,听完之后却牛头不对马嘴说出一句:“宋清泽,我好难受。”
他说着好难受,表情也的确很难受,尾音却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小的勾子。
拜梦境所赐,青泽对这种小勾子颇能心领神会。
再想到殷洛喝醉酒之后的样子,青泽知道他魔性深重、难以自抑了,却说:“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这一路上也没什么机会解决,难受也是正常的。但是虐/杀魔族也不是办法……你要是实在难受,我看外面有个女孩子似乎对你有意……”
殷洛听了青泽的话,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白了一下。
他被自己无意识的反应吓坏了,几乎难堪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可能去找女孩子呢。
殷洛说:“我死了算了。”
青泽第一次听他说这么丧气的话。
青泽说:“玄雍还等着你回去……自从进入沙漠你就没办法再和暗卫联系上了对吧?”
青泽说:“对,我知道你一直在和暗卫联系了,我还知道你一直背着我在调查碎片的事情。”
青泽说:“没事,那些都不重要。”
青泽说:“你一定很担心玄雍现在的情况。我放在玄雍的傀儡没出什么问题,所以皇城里应该还没事,你那还有个要造反的王爷,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可就没办法好好地回到玄雍了。”
青泽说:“……”
青泽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心里却唾弃着自己的谎言。
他是在胡说八道。
殷洛怎么可能活着回去呢?
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他了。
但他不能告诉殷洛真相,如果殷洛自己放弃了,那他到底该拿那个披着殷洛皮囊的魔物怎么办?
他不知道让殷洛坚持到现在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但那个执念既然能让他坚持到现在,一定也能让他坚持得更久。
可殷洛到底在乎什么?
青泽唯一能猜想到的、他最在意的,应当就是自己的国土——毕竟,他可是一个尽心尽力甚至不惜为之背负一世恶名的主君。
他说了那么多,殷洛却摇摇头。
“玄雍不需要我。”
“我本就是不应该降世的皇子。是先帝赋予了我收复故土的使命,让我苟活二十载。但故土早已收复,我于玄雍而言,早已多余。该继位的该是我的皇弟。他是最仁善、最得民心的储君,与其让他背负造反的罪责,不如我此生流放在外。”
“宋清泽……若不是你需要此世人皇,我就算现在下旨让位给皇弟也是可以的。”
青泽几乎是咬牙切齿了:“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青泽道:“你如果不是为了玄雍才活到现在!那你是为了什么?!”
“你一直那么努力地活着,难道没有任何理由吗?!”
殷洛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青泽为什么这么生气,只能如实道:“我要等一个人。”
青泽道:“谁?”
殷洛却比他还茫然:“……我不知道。”
殷洛说完这句话好似痛苦极了:“宋清泽,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他早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他。
可哪怕变得丑陋不堪、哪怕受尽憎恶,他也想要再多苟延残踹一会儿。
他答应了那个人要回去。
哪怕距离再远、哪怕花再多时间,也要回去。
他到最后都没来得及告诉那个人,他——
他……?
他想告诉那个人什么呢。
他不记得了。
青泽说:“好……那些都不重要。”
青泽说:“你要等一个人,我陪你。你要为了这个人活下去,我陪你。可你都坚持到现在了,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殷洛说:“我没有。”
“那魔族要靠近我,我让他离开,他不听。”
“我只想让他离我远点,但他越走越近。”
殷洛紧皱着眉头,似乎很愤怒:“宋清泽,他为什么要靠近我?”
——因为你们是同类啊。
青泽想。
青泽道:“以后我不会让魔族靠近你,你不要再自己动手了。”
殷洛的状况糟糕成这样,青泽虽然这么说了,心里却几乎不太抱什么希望。
却见殷洛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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