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小师弟,按理说最是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愣是成了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柳下惠,也是多亏他一直没被干扰,那趟任务才能三下五除二地搞定。
他到现在都记得,他们解决了那作乱的妖物后,那几个坐小师弟旁边的姑娘,全都灰头土脸蓬头乱发。
救命,小师弟竟然没有事先给姑娘们布个结界屏障什么的。
他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看了眼江宴。
实话实说,清运尊师这修界大美人之一倒真是名不虚传。
这身段,这眉眼,哪个修士见了不夸一句?
所以贺行章是怎么把人骗到手的!还是从小就把人骗过来的!
之前师尊去碧汀江家解决事情,随行的就是行章,他那时候还真没看出来小师弟有什么铁树开花的预兆,就是更积极参加下山的任务了。
小师弟的资质本来就是上乘,在那几年里修为突飞猛进,三下两下就赶上了他们这几个早拜师几年的师兄们,师尊略一琢磨,就允许他下山历练了。
结果一历练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已经长得比他还高,然而性格还是那样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解风情——
为什么是说不清道不明呢?因为根据严师兄对小师弟长久以来的观察来看,贺行章其实很懂得人情世故,也很挂念照顾师尊和师兄们,但这份子聪明劲好像一离开破远山就自己消失了,变得有点迟钝,像是很不习惯和山外人交流的样子。
破远山弟子下山历练自然得是自己一人出行,当初送贺行章时严华景还好是操心了一阵子,后来看贺行章传回来的书信能知道对方过得还行,这才慢慢放下心的。
这次再见到小师弟,也不知道这性子有没有因为找着了道侣而有所变化。
两人在厅内坐了好一会儿,江宴把那碗热汤喝到一半,这才捏捏温热的指腹,抬头去看严华景:
“师兄准备的东西,需要我帮忙么?”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严华景被他一打岔,愣了一下,弯起嘴角:“不必,都是些很不费事的小物件,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哈?那师兄这么早跑他们屋里来就是为了送点热汤和好吃的吗?江宴憋着一肚子问号,瞄了眼托盘里那碟看起来可爱到让他心颤的粉色花糕。
救命,吃这个东西他肯定会舔手指的,可是现在屋子里就他和严华景两个人,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做这种乍一看很容易被误解为不讲卫生的动作。
而且!这里没有面巾纸!只有手帕!要是用一条干干净净的手帕来擦手,那他不就多了一条要洗的手帕???救命他已经攒了四条脏手帕了,再为了区区擦个手指头就搭进去一条,那他就得拿贺行章的衣服来擦手了。
妈的,那个花糕感觉是那种甜而不腻的爆炸小点心,他好想吃啊嘤。
估计严华景也觉得眼下尴尬得要命,只见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垂着头无声站了一会儿才出声:“我先回去抓紧准备,你和师弟两个就多休息休息吧。”
天哪,严师兄真是个懂得看气氛的带善人!
江宴没有说什么“留步”的客套话,跟着走到屋外走廊,目送严华景离开,又抬眼看了一会儿远处白茫茫的雪天,刚被半碗热汤暖起来的手指不一会儿又变得冰凉。
他还没回来之前呢,确实是个南方人,尽管他自己这具身体踏遍千山万水,尝过各处风霜,可他目前还是忍不住会因为这些南方人没怎么见过的雪景驻足发呆。
那些回忆尚不能让他完全贴身接纳,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始终缺了点什么,江宴探出手,接到了一片湿凉的雪花。
雪花很快融化在他指尖,雪水顺着指缝滑到他袖口深处,把江宴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刚要掐诀把那滚进他暖热衣服里的水渍烘干,就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帮他做完了这件事。
然后他就被盖了一件厚实绵软的白色毛氅,还带着暖融融的体温。
贺行章从背后圈住他,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看雪。
“幽州今年雪下得大了,以往这个时候,最多也就是一层薄雪。”他裹着江宴冰冰凉的手指,语气温和平淡,“宁州大概雪下得会更大,到时候我陪师尊堆雪人,好不好?”
“你们破远山的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堆雪人?”江宴笑着撞了撞贺行章的脑袋。
好歹陪着人看完了雪,贺行章总算能把人带回燃着地炉的暖烘烘的室内,江宴现在神魂受损的事儿还没处理,兼之人魂走走回回的,在剑修的眼里和易碎的瓷娃娃也没什么差别了。
虽说以往江宴身体其实很好,好歹是个剑修,加之资质尚可,一直以来都是活蹦乱跳随便折腾的。
如果没有什么以身饲神,没有什么人魂离体,江宴的体质大概与他并不会有什么太大差别。
察觉到贺行章情绪有点不对劲,江宴侧过身捏了捏他小指,抬头凑到贺行章脸庞亲了下他下巴。
“怎么了?想到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
他刚摆出一副知心爷爷听孙子敞开心扉的架子,子捞进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只好蹭近了贺行章,老老实实趴在人胸口上。
“要是我那时能去得再早一些就好了。”
明明也没说清楚到底指的是什么时候,可江宴就是莫名其妙听懂了贺行章的意思,他猛一抬头想要说点啥,头顶却一下子撞到了贺行章下巴,空气里传来一声清脆到他都牙疼的撞击声,贺行章捂着嘴,还是没把他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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