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期间,开一下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应当不会介意……吧?
阿音不太确定地心想。
最后一件,就是送给禅院甚一的了。
给小狼崽子的衣物,阿音就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夹带大量私货。
于是当禅院甚一收到狼耳朵、狼尾巴、狼爪子样样齐全的“保暖睡衣”时,他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像一个扇形统计图,三分感谢三分纠结还有四分无槽可吐的无奈。
年历渐渐变薄,最后一页泛黄的纸张撕下,年轮的指针转了完美的一圈,又返回了最初的节点。
最寒冷的冬季即将被抛至脑后,皑皑白雪下的土壤仍旧沉睡,酝酿着旭风破冰、柳条吐芽时的万物复苏。
………
紧锣密鼓的筹备下,位于伏见稻荷神社的新年祭典迎来了序幕。
阿音难得换上了新的和服,白底红纹,如凌霜盛放的梅花,衬得她红瞳愈发清冽,光彩照人。
咒术界人丁稀少,即使在一年一度的盛会里,神社也远远没到人山人海的级别,这让见惯了人挤人的种花兔很是感慨。
夜间,阿音随人们走上层层石阶,木屐叩在扁平的石台阶上,奏出了轻缓而密集的清响。
在传统文化悠远的京都,如此重大的祭典自然没让白炽的灯泡滋扰清净,取代了过亮的白炽灯,承担起照明这一重任的,是挂在青石板路两旁的灯笼,红彤的色彩里掺杂了淡淡的鎏金色,亮光绵长,为来人指路。
伏见稻荷神社,其供奉的稻荷神象征农作丰收、生意兴隆,常年香火旺盛,是日本名气最大的神社之一。
在神社的入口,伫立着巨大的鸟居,其红漆经过反复多次重刷,留存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阿音静静地仰望了一会儿,侧头时,猝不及防与鸟居旁一个狐狸石像对上了“目光”,那狐狸石像栩栩如生,模样憨态可掬,不知在这里守望了多少年的神社,石像的耳朵已被风蚀,坑洼不平的小凹洞灌进了冷风。
主殿的前方,成百上千座“千本鸟居”沐浴在温柔的月光下,组成了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然而,在御三家的精心布置中,靠近山顶的外围两层都覆盖了结界,只有宗家及以上的人才可以进入,分家的人只能在山脚等地走动。
因而,人口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就在山脚下,沿着千本鸟居往上走,能看见人影愈发稀疏,夜沉如水,静谧回拢,唯有红色的灯笼随风飘荡,尽职尽责地照亮前路。
新年祭典,各家的咒术师云集,阿音不方便带丑宝出来,便自己亲手捧着作为礼物的木盒子,一边游览风光,一边慢悠悠地往上走。
到了第一层结界外,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阿音身旁的禅院甚一停住了。
黑发的少年送了她一路,即使嘴上在阴阳怪气“家主可是大忙人,哪有时间关注你”,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帮她分担了一个木盒,陪阿音爬山。
只是,禅院甚一也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结界的表面如水般的光华隐隐浮动,看似无害,禅院甚一却知道,这玩意儿有多折腾人。由宗家众人齐力搭建的结界,一旦触碰,那就是钻心刺骨的痛。
少年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表情略难看,硬邦邦地说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你就自己上去吧。可别被拒之门外。”
说罢,他把手上的木盒塞给她,看也不看阿音的脸色,转头就走。
“抱歉。”阿音急忙往他手心里塞了颗糖,“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带你去玩。”
“……谁稀罕啊。”黑发少年轻哼。
他满不在乎地走下了石阶,确认离开了她的视野范围后,他悄悄地把糖纸剥开,晶莹剔透的糖块含入嘴里,甜蜜的滋味从舌尖传到神经中枢,他不禁眯了眯眼。
真是。
他嘟囔道:“甜死人了。”
另一边,阿音试探着朝结界伸出手,指尖点在薄如蝉翼的结界表层,漾起微波,如探入湖泊,没有受到任何阻塞,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
结界并没有拒绝她。
阿音放松地舒了口气,她一个蹦跳迈过了结界,继续往上走。
越是靠近山顶,目睹的光景越是和山底迥然相异。
如果说山脚下的祭典氛围,更加贴近平民百姓,满满的人间烟火味。
那么来到了山峰上,越是有一股虚无缥缈的仙气笼罩,上穷碧落,玉树银台,鸟居旁的狐狸石像也愈发光鲜亮丽,活灵活现,细看那石像的眼眶,隐约间似乎真有灵动的眼瞳在闪烁。
就连偶然窥见的一两个人影,在走动间也不自觉地流露浑然天成的傲气,越是年轻,越是如此。
这也难怪。宗家的孩子,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呢。
能在新年祭典进入第一层结界,本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了。
阿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禅院甚一的话,此时,她才切身实地感受到了“御三家的新年祭典和寻常百姓不一样”的真实意蕴。
宗家人少,彼此间也都互相认识,各家的伙伴抱团,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很少出现落单的情况。
当阿音形单影只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时,才会有人轻咦出声。
“这人是新入宗家的吗,看着好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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