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复杂而惋惜。
一时之间,展昭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许多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展昭:“那时,是我没能帮你。”
长青却轻轻摇头,“就算那时展大人愿意帮我,怕且也是有心无力。”
展昭的目光落在桂花树下的香灰上,“你在祭拜谁?”
长青的目光变得悠远,她低叹了一声,“我的孩儿。”
杜筱宁:“”
展昭:“”
杜筱宁:“你孩儿的父亲是谁?”
长青:“潘世。”
她年少时天真蒙昧,被风度翩翩的潘世所迷惑。初相识时,她并不知道潘世是谁,只知道他英俊贵气,出身不俗,又风趣幽默。
那时与潘世在一起的时光,真是太过快乐了。
潘世不像她的兄长那般一板一眼,潘世知情识趣,男女之间的风月把戏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她那时日日被他哄得心花怒放,恨不能为他献出一切。
“潘世说他从未见过像我这般的女子,长得好看性情也好,又见过世面,什么事情都能聊一些。他为我神魂颠倒,想娶我为妻。他说他父亲早逝,是家中独子,母亲对他言听计从,他已与母亲说了非我不娶,让我陪他一同去他家见过他的母亲,便去找我兄长商量去凉州向我家人提亲之事。”
枝头的桂花被风吹落,有的落在了她乌黑的青丝上。
陷入往事的长青恍然不觉,她绝美的脸上带着几分苦涩笑意,声音幽幽,“可是我被骗了,我没被带去见他的母亲,我被带到了问仙楼。他在问仙楼里占有我,折磨我,要我为他改姓换名,要我为他忘记过去的一切,从此成为问仙楼的长青姑娘。他说只要我乖乖听话,总有好日子等着我。”
杜筱宁望着长青,问道:“那你乖乖听话了吗?”
长青沉默了片刻,“我本该宁死不屈,可我有了身孕。而我的兄长,还在汴京。”
杜筱宁:“潘世用张清平威胁你?”
长青:“我知道我的兄长为了我不曾离开汴京,我也曾见过他。”
她知道兄长为她颠沛流离,一直苦苦追寻她的下落。
她也曾远远看着兄长,泪流满面。
兄长于潘世,就如同蝼蚁一般。
她若不顺从,兄长就会性命不保。
杜筱宁抬眸看了长青一眼,“你说的好似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可是任敏玲本不该死。”
长青看向远处的目光收回,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牵了牵,“可她本来,就是一心求死的。”
展昭拧着眉,“我们见过杨四郎,任敏玲的书稿,是杨四郎给她出的主意。杨四郎本是想将任敏玲写的书稿交给百味书斋的。杨四郎做了许多事情,可他从未想过要任敏玲死。”
长青神情失笑了下,说道:“展大人,我也从未想过要任敏玲死。”
杜筱宁的凤眸望着长青,“你撒谎。”
长青站在原地,坦荡荡地迎接着杜筱宁的视线。
那模样,仿佛她是多么坦荡的人似的。
要不是杜筱宁能读到她的心声,杜筱宁都要以为长青说的是真话。
任敏玲不死,此事如何会引起开封府的重视?
单凭一本《彼岸花》的书稿,纵然百味书斋名气再大,老板再喜欢这本书稿,又能怎样?不够是供人在茶余饭后闲聊罢了。
四郎处心积虑,一心想毁了问仙楼。他虽有决心,却过于心软。
我本也不想让任敏玲送死,可谁让她认识我的兄长呢?
兄长此人,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既然一直对任敏玲关心有加,若是任敏玲之死有蹊跷之处,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兄长能将此事捅到开封府,又有四郎周旋献策,即便无法毁了问仙楼,也能重挫潘世等人。
长青的心声汹涌而来,风吹着桂花树叶沙沙地响着,杜筱宁想说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干。
她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长青姑娘,你为何非要怂恿任敏玲求死?张先生对她关心有加,你既然知道她与张先生亦父亦兄般的感情,心中便是清楚她是可信之人。即便不是可信之人,你这般聪明,也能通过她将自己的消息传给张先生,为何要让她跳下护城河?”
杜筱宁的话一出,花园里顿时一片寂静。
半晌,长青才轻声说道:“我听四郎说过,刑部尚书的三公子,到了开封府。三公子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在开封府帮着破了几个案子。都说三公子心有七窍,旁人不曾说出口的话,不为人知的心思,都能被他猜到。”
长青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眸光落在杜筱宁身上,“你是杜筱宁。”
杜筱宁没有否认。
长青笑了起来,“一开始,四郎是想将你套进来的。可他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我背着他,利用了任敏玲。”
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女而已,只要拿捏住了她的痛处,是死是活,全看她一念之间。
“我其实,真的没打算让任敏玲寻死。她本该与我一般,被人蒙骗失身失心。她写了书稿,在书稿写完的那天,与我说,她想离开。”
杜筱宁心里有些失望。
她一直觉得,能让张先生一直颠沛流离也不愿放弃找寻的张清云,是个善良聪颖之人。即便是经历过一些巨变,内心深处仍有些东西是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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