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虽然是豪华装修的高级公寓,但是屋里却是一片毫无人情味的冰冷与漆黑。
目前还是没有恋人的单身狗,而作为在东京的唯一血亲的妹妹们,既不和自己亲近,也并不住在一起。
这句“我回来了”对折原临也而言,只能作为营造虚构温情的日本传统而存在着。
这房间里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他本身,也并不期待得到任何回答。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欢迎回来。”
穿过暖黄色的门廊,隐约可见里面首先就是一间拥有美式厨房、皮质沙发和迷你吧台的、装潢极为现代化的半开放式大客厅。
按下按钮,这件黑暗中的公寓,霎那间被依次打开的悬顶灯照得一片通澈明亮,仿佛再也容不下半点阴霾角落。
而在客厅中央的纯白色的圆形长毛地毯上,一个戴着绒帽、略显瘦削的青年正盘膝而坐。
也正是此人,用格外有距离感又彬彬有礼的敬语,回应了折原临也进门时的话。
而这位坐在地上的绒帽青年,仅仅是扫了刚进门的折原临也一眼,“您比预计中回来得要晚啊……原来如此。”
……便仿佛亲临了事件的现场一般,对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了如指掌。
绒帽青年托着自己的下颌沉吟片刻,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生食,下次可以带别的吗?”
“这可没办法呀,这个点只有寿司外卖了。”
折原临也并不在意被青年看出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事情,或者说,他对对方能够一眼就看透一切这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见新宿的情报贩子晃了晃手上被提了一路,还差点葬身枪口的外卖袋,将它放到了远离窗边的餐桌上——尽管公寓外面的落地窗上,遮光板已经有好几天没被拉起了,可折原临也还是十分谨慎。
毕竟【计划】目前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可不希望面前的这位主谋策划者之一,不小心被寻仇而来的狙击手一枪爆头,而导致他们功败垂成。
想到那个不知道该说是胆大包天还是慎密小心的【计划】,折原临也心里对面前之人又多了几分警惕。
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将这份警惕表露出一丝半点,而是用和以往一样的清爽柔和的笑容,来展示着自己的“诚意”,
“而且三文鱼对您的贫血体质可大有好处呢。从这方面看,挑食是不可取的。”
——我甚至掌握了有关你身体状况的情报。
折原临也在这么暗示、或者说警告着对方。
这行为,宛如在野外与猛兽狭路相逢时,不自觉握紧了手中扳机的猎人。
然而同样的道理,没有尖牙利爪的人类只能依靠身外之物来保护自己。
他们甚至不知道、或者说故意不去知道万一“枪支”失灵之后,将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是多么可怕——
“你不这么认为吗?”
——而这样无能的举动,又在“猛兽”的眼里是多么的可悲。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何谓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
任凭港口黑手党那一方,如何猜疑他们之间到底是交易?还是合作?又或者只是单方面利用?的关系,也绝对想不到折原临也竟然敢真的如此胆大妄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直接将港口Mafia通缉的敌人窝藏在自己的事务所里。
毕竟先不说那些利益往来之间的关系,对方可是里世界臭名昭著的魔人。
就单单从“颜色”上来讲,和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实在相差甚远。
然而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又极其相似。
“好吧,既然我也是处于逃难中,就不能过分挑剔了呢。”
瘦削的绒帽青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好脾气地耸耸肩,但他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立刻起身去享用自己迟到了好几个小时的晚餐。
而是向后仰起头,用自己抬高的下颌拉出无人欣赏的优美弧度,靡丽而艳斓的紫红色的双眸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悬顶。魔人此时脸上的表情,既像是正在脑中构思着自己现在的企划,又像是在回忆着过往的时光。
“我很想听听,折原君你在看到深海京的异能力之后的感想。”
眉眼之间甚至还携带着几丝青涩的、【死屋之鼠】的年轻首领如是说道,“我可是诚心诚意地对策划了这样令人难堪的【第一步】感到抱歉——而且,您衣服上苦咸的海洋气息太重了,这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呢。”
“既然会对这个【第一步】感到抱歉,最初就不要制定这样的计划啊,”
折原临也对魔人的提问避而不答。
他有些嫌恶地脱下了自己昂贵的名牌外套,眼都不眨将之丢进了垃圾桶里,
“用受伤的小孩子把对方吸引到密医诊所……听起来超恶劣的不说,我可是差一点就直接死在那里了。”
“恶劣吗?这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这个计划您也同意了不是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宛如蒙着轻纱的、最精美的油画般旖旎动人的脸上,带着让令人格外琢磨不透的微笑,“况且虽说是孩子……但也只是一枚里世界没用的弃子而已。至少让他们为我们共同的【计划】派上一点最后的用场,来洗刷自己的罪孽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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