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京知道的【书】的存在,是祂再一次陷入对人类的绝望之中、随之决定抹消人格的那天。
被白兰·杰索带走一起穿梭平行世界时所自我封闭的精神神域,恍惚混乱之中听到那个熟知许多平行世界秘辛的男人随口提起的:
关于记录这世界上一切神秘、一切未知以及一切未来可能性的【世界基石】。
就像是类似海虹贝那样个“七的三次方”,或者可以达成所有人心所愿的“万能许愿机”那样,是超越人智理解和文明的神秘产物。
在之前人格抹消后遗症的失忆状态时,神祗也曾经迫切地希望从【书】中得到找回小人们——也就是祂自己以与港口Mafia众人们愉快记忆为蓝本,所虚拟构建出来的虚幻形象。
但是在当下,在这个深海京已经找回了祂过往所有痛苦与欢愉回忆的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彻底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只能作为埋藏在神祗心底最隐秘处,用来温暖那颗被伤害得鲜血淋漓的人类之心的……指路灯塔。
这灯塔将在未来的每一个关键时刻不断地提醒着深海京,即使远洋的狂风与冷雨再怎么摧折人心,岸上也还是会有等待着祂……他的人,留在原地坚持着。
正因为如此,神祗现在心中最为迫切的愿望,就是先将这个属于平行世界、但自毁倾向极为严重让祂触目惊心的【太宰治】,从濒临死亡的深渊边缘拽回来。
可让深海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祂居然在这里再一次听到关于【书】这个存在。
“这是一个依靠在【书】中剧情发展的虚构世界,是毫无其余支撑的无望之地,甚至知道这个事实的人数超过两个,就会让这个世界的根基变得越发……脆弱。*”
太宰平静地说道。
他没有什么太多的动作,只是撑着手坐在围绕着甲板的金属栏杆上面,享受着海风将他越发黯沉的深棕微卷发吹得凌乱,甚至已经凌乱到挡住了那只微阖的鸢色左眸。而额角因为之前那些爆炸变故散开的惨白色绷带,也在月光下中尽情地随风飘动着。
“在你到来的那一天,我已经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敦君和芥川君。所以按照我的计划,成为守护这座城市的‘新双黑’的他们,会是这世上仅存的、知道【书】的真相的两个人。”
……
两个人?
深海京的心里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再加一锅滚油,噼里啪啦爆炸出来的油星子,就这样溅到祂毫无防备的、刚刚逼迫着自己强行愈合的心尖伤口上,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疼痛”能够形容的感觉了。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世上仅存的两个人……?
那么深海京呢?
祂……或者说他,又是再一次被丢弃的那个吗?
不公平。
这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多么的不公平啊。
如果说最早在选拔真·六吊花的时候会被白兰·杰索抛弃,还是因为深海京自己的内心正处在从兵器变向人类的关键时刻,对身为首领的白兰的灭世命令产生了动摇。
那么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那份堪称“雏鸟情结”的全身心依赖,和每日如履薄冰地试图守护每一个成员的忠诚信仰,简直就像是钻石一样纯净到毫无指摘。
可每一次被抛弃、被伤害、被所有人忽视感受的,都是这个最温柔又最毫无防备的孩子。
只是……这能责怪谁呢?
又该去怨恨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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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前一秒还笑着和人撒娇,下一秒直接把人推进【脑髓地狱】的,身为干部的少时太宰治吗?
可难道他不是希望自己的挚友能够熬过梦野久作的异能力,挣开被心理阴影束缚着的双翼,重新变得坚强和自由起来吗?
难道他不是想要借此机会,将那个一直觊觎着挚友、有史以来最难对付的对手,【死屋之鼠】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连根拔起,不让他再次暗箭难防吗?
虽说是洞察人心的五大干部,可那时的太宰治毕竟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从来就没有接触过那些过分柔软体贴的手段、在森鸥外崇尚最优解的冷酷教育下成长的他,一心只想着能够以最小的损失来达到目的。
却因此忽视了友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根本经不起他铁血风格式的“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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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是过于理智和冷酷无情,辜负了那个孺慕着自己的孩子,将对方的部下送去注定有去无回的战场的,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吗?
可难道他不是为了港口黑手党未来的发展吗?不是为了能够用“白昼黄昏夜晚分而治之的三刻构想”,来保护横滨这个被他所深爱的城市吗?
武装侦探社的孤剑士“银狼”固然拥有一批优秀的下属,但本身的势力太过弱小,只能作为奇袭部队和“黄昏”的平衡砝码而存在着。
而异能特务科,虽然是各方面的综合实力都处于“三刻构想”中最顶端的组织,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受到了那些肮脏的政治家们的制衡*——就连日后的【组合】,这些明摆着是来挑事的异国恶客,都能凭借着资本势力的政治庇护,光明正大地进入横滨而让异能特务科束手无策,官场倾轧的威力可见一斑。
这样一来,只有在龙头战争之后成为横滨、乃至关东地区唯一的里世界龙头组织的港口黑手党,才是这座战争之后“三不管”城市最后、也是最强大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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