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雁眼睫颤了颤,紧紧抿着的唇瓣显露出她的不安。
没有谁不怕死,赵归雁较其他人还要怕。
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无颜去见阿姐。
采月见赵归雁小脸微黯,自告奋勇地跑去前厅,想着能第一时间看到宫里有没有派人来。
等了不过半柱香,采月就风一般地跑进来,语气又惊又喜:“小姐,宫里来人了!”
赵归雁明眸微亮,绽出一道清滟的笑:“真的吗?”
采月气喘吁吁,努力将话说得顺畅:“真的。奴婢瞧见了陛下与一位手里提着药箱的男子一同往这边来了。眼看着要跨过月亮门,再绕过那处梅林就到咱们院子了。”
“陛下也来了?”赵归雁站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
采月点点头。
赵归雁暗道一声“不好”,提着裙角便往内室跑。
她本想按着采月说的,反正看不见程景颐的脸,她写的信多么天花乱坠,多么阿谀奉承都无所谓。
可如今,程景颐亲自来了。
她……她没脸见他了。
采月怔住。
也不知小腿绊住了什么,磕得微微发麻,甚至将绣鞋也跑掉了,赵归雁往前走了几步,咬唇回头,看着不远处那只孤零零的绣鞋。本想折回来,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行礼问安的声音。
她顾不得绣鞋了,只着罗袜便跳上了架子床,一骨碌便钻进了锦被里,转眼不见了身影。
采月在一旁目瞪口呆,等她回了神,就发现帘子被人掀开,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便是程景颐,玉带金冠,俊朗威仪。
他身后跟着数人,仆从留在了屋外,只有杨氏与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一同进入了房间。
杨氏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没了往日的高傲,甚至有些谨小慎微。
她见屋内只有采月,问:“你家小姐呢?”
采月忍着惧意,屈膝回道:“小姐在内室。”
杨氏道:“不是用了付大夫开的药醒了吗?怎不见她出来迎接?陛下亲临,莫要失了礼数。”
采月讪讪,就是陛下来了,她才躲进内室去了。
杨氏皱眉,生怕惹得程景颐不高兴,解释道:“臣妇这便去让小五来接驾。”
程景颐抬手,压下她的动作,淡声道:“无妨,她生着病,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杨氏呐呐退了回去。
程景颐心里惦记着赵归雁的病,挥了挥手,朝着他身边的男子说道:“你去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拱了拱手,提着药箱绕进内室。
这人便是江姚,虽看着年岁不大,医术却很是高明,太医院许多年龄大的老太医都比不过他。
他最善疑难杂症,且乐于钻研,越难解的病症,他越是感兴趣。
不过性子古怪,不喜欢和人打交道,除了程景颐,其他权贵他都不买账。
刚开始他听程景颐让他去给赵归雁看病时,还很是不乐意,后听说是难治之症,他才有几分兴致。
江姚绕过十六扇云母屏风,随意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人,又退了出去。
“内室无人。”
采月下意识道:“不可能,奴婢明明看见小姐进去了。”
程景颐挑了下眉。
江姚皱眉,语气不满:“真没人。”
程景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尾带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朕同你一同进去。”
说着,他不紧不慢地往内室去,刚走了几步,脚下就踩到了什么。
程景颐垂眸,就见自己脚底踩着一只精致的牡丹绣鞋。
他愣了一瞬,面色无异地弯下腰,将绣鞋握在手中,又慢悠悠地往架子床走去。
走近了,程景颐在床脚找到了另一只绣鞋。
他眼底划过一抹笑。
程景颐这下知晓江姚为何说屋内没有人了,的确,不仔细看的确发现不了屋内还藏着一个人。
程景颐视线微移,落在架子床上,那里微微鼓起一个包。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如何藏得住的,一动不动,仿若那单纯的只是一团被子而已。
“赵归雁。”程景颐道。
他眼尖地发现,那个小鼓包很细微地抖了抖。
程景颐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你方才写信给朕,将朕好一通夸赞,朕还以为你急着想见朕。如今朕来了,你却躲起来是何意?”
赵归雁捂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听到程景颐的声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整个人越发闷热。
他怎么这么曲解她的信?
那些夸赞的话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心情愉悦从而乐意将江姚借给她的客套话吗?他如何能看出来她想见他?
赵归雁又羞又恼,她就不该写那么多恭维话,这下好了,程景颐误会了!
她简直后悔死了!
程景颐故意道:“那你的风寒还看不看了?不看的话那朕就走了……”
“别走!”
被子下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点恼意。
程景颐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几息之后,程景颐就看见那团子动了动,被子里探出来两只瓷白的手,慢吞吞地将锦被拉下来,露出一张熏得娇媚的芙蓉面。
赵归雁云鬓散乱,衣襟也被蹭得歪斜,露出一截纤细白腻的脖颈。她似乎带了恼意,略带了几分稚嫩的脸蛋微微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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