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陛下人很好,待我也好,是除了你和阿姐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所以便忍不住与他亲近了一些。”
赵归雁有些委屈,“我真的是觉得那方砚气味很好闻,想要让他也闻一闻,他反应未免太大了点……”
赵归雁如今想到程景颐脸色沉凝,大步匆匆离开凤仪宫的画面都有些失落。
那恨不得立刻逃离凤仪宫,逃离她的模样,刺眼极了。
赵归雁觉得心口闷闷的,她翻了个身,将锦被拉到脖子上面,胡思乱想了许久,才幽幽睡去。
……
两仪殿内,曹善来轻手轻脚地将烛芯挑了挑,让烛火越发明亮。
他看了一眼沙漏,显然已经过了子时。
程景颐一向勤勉,处理政事时常要到深夜,但曹善来看着,今夜程景颐并不是在处理政务,反倒是在摘抄经书。
一篇般若心经被他抄了一遍又一遍,桌面上,地上已经撒满了抄好的经文。
曹善来眼见着程景颐又换了一张崭新的宣纸,就明白,短时间内他不会安寝了。
他背着程景颐,偷偷打了个哈欠。
“困了?”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险些将曹善来的胆都吓出来。
曹善来恭声道:“奴才不困。”
程景颐扔了笔,墨色洇染开来,将纸上字遮得面目全非。
程景颐眉眼间蕴着几分郁色,他踩满地的经文,清俊的身影如松如竹,在烛光下显得越发清冷孤寂。
一地的经文沙沙作响,程景颐缓缓走向内殿。
曹善来看了一眼桌上,却见一大团墨团,黑乎乎的一片,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又忽然不抄了?
他看着地上那一张张纸上的凌厉字迹,似塞北凛冽的寒光剑影,带着煞人的气韵。
曹善来心下忐忑,这带着悠长静心的经书竟然写成这副模样,足以看出程景颐心里并不平静。
他小心翼翼地躬身去捡。
这样好的字,陛下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求啊,他可不是要好好收起来?
程景颐淡淡道:“把这些字拿去烧了。”
曹善来顿时僵住了身子,心疼不已地看着地上的经书。
可他即便再不舍,也只能忍痛,不敢忤逆程景颐的命令。
曹善来将地上的纸一一拾起,走到书案前,刚要收拾,就发现让程景颐停下笔的那张纸上,赫然一个被墨汁污染的“雁”字。
曹善来蓦地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忙低下头,匆匆将桌上的宣纸收起来,熄了灯,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宫道里,四周是红墙,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程景颐走在青石砖上,地上很是潮湿,看样子是下过了一场大雨。
他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阴雨天,这样的天气让他厌恶烦闷。
四下看了一眼,他发现这宫里安静得可怕,四周都没有任何一个宫人,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突然间,宫墙另一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程景颐心里诧异,升起警惕。
他沿着宫墙往往前走,终于见到了这座宫殿的大门,他仰头一看,发现是芳华殿。
芳华殿传闻是太?祖曾经最宠爱的妃子居住的地方,后来那妃子痛失爱子,抑郁寡欢,便早早地就逝世了。
太?祖思念宠妃,下令将整个芳华殿都封闭起来,不许旁人来破坏里面的一草一木。
后来时间久了,无人打理,这芳华殿渐渐地就成了冷宫。
程景颐循声走过去,踏过门槛,殿内有一株开得绚烂的杏花树,如今正值花期,地上飘落了一地的杏花。
程景颐看着殿内的场景,心里有些熟悉。
程景颐捏了捏眉骨,心里烦躁。
他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东西。
刚刚这殿内有声音,他想寻个人问清楚,于是他慢慢靠近大殿。
殿门紧闭,窗子年久失修,上面糊着的窗纸破破烂烂,程景颐站在殿外,抬眼往里看。
殿内灰扑扑的,布满了落了灰的纱幔,此刻正随着风四下飘摇。
天上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白亮的闪电刺眼,照亮了殿内。
程景颐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宋太后。
不,应该说是宋皇后。
她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穿着浅紫色牡丹花宫裙,妆容精致,风韵犹存,很是美丽动人。
“你现在来寻我做什么?若是被陛下发现了该怎么办?”
“陛下在与百官饮酒,根本无瑕顾及你我。”
男人关心地问道:“明玉,你在宫里过的如何?陛下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宋太后闺名唤作宋明玉,能这样喊她的名字,对方肯定与她关系密切。
程景颐偏了偏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可纱幔舞动,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没有,陛下很宠爱我,根本没有怀疑过我曾经成过婚。”
男人叹了一口气,痛苦不已:“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害了你!”
宋皇后望着他,眼里顿时蓄满了泪,她摇了摇头,哀切道:“不,是那昏君手段卑劣,要挟我父母,若不将我送入宫,便要降罪宋氏一族。我为了保全母族,不得不与你分离,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如今你我想要见一面,也只能等待,等一年那样罕见的几次宴会,每次见面也只能短暂地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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