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库洛洛,他收起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的问我,“你和他是一起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库洛洛大声说,“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这下轮到我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库洛洛……”
他没有看我,下唇抿紧,对爆炸头大叔又说了一次,“她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就像你看到的,她只是个无知的小女孩,刚好被我碰上。”
我的心脏里像是关着什么东西,它在疯狂的锤打一扇门,我睁大双眼,向库洛洛跑过去。
“站住!”他从来没有那么凶狠的对我喊过,库洛洛转过脸,用眼角斜睨着我,“走开。别再跟着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
即使是当他一脸阴郁的走进那间教堂,居高临下的审视我时,他也不曾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样子!
尽管有时候会说出冷酷无情的话,或是让我害怕的疯狂举动,他一向的表情是和煦的,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展露这样的自己!这样可怕……人类根本不会有这样可怕的表情,他像是,像是什么嗜血而残暴的野兽……不,不,就算是野兽会也没有这样可怕的,只有地狱里的恶魔才会是这样!
我被他吓得呆了,嘴唇轻轻颤抖,僵在那里动不了,只能急促的呼吸。
“喂——”爆炸头大叔叫我,“你走吧。我不杀你。他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S级通缉犯,我今天和他要做个了断。”
我没有理会大叔,握紧拳头,抬起头看库洛洛,“你……”
他忽然身影一晃,像鬼魅一样欺近,左手向我脸前一挥,仓猝之间我连用气防御都没有想到,本能的抬手抵挡,手心猛的一凉。
我惊呼一声,看到他那把锋利的匕首刀尖插在我的手心,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刀刃上一滴血都没有——“啊?”
又惊又气,我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他已经收刀,“疼么?”
刀锋离开我的手,那种冰凉的疼痛一瞬间变得火热,他的刀那么快,快到他这么问我的时候,伤口才由一条细细的白线骤然变红,鲜血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突然从手心绽出。
我憋着眼泪,握紧手心,睁大眼睛看他。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知道疼还不快走?”他手腕转动一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甩掉刀刃上的血珠,而是反转刀柄,冷淡的看着我,“看到了吧,你有什么资格以为自己能和他对战?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走开。”这时我的血才顺着刀锋流下来,有几滴粘在他的手指上。他说完看都不再看我,全神戒备的盯着大叔。
我退后两步,捂着手急促的呼吸,看看他又看看大叔,心里疑惑而混乱。库洛洛他要干什么?
爆炸头大叔这时动真格了,他的眼睛平静中透出点兴奋,念力强大的令我恐惧,他朝我走来,每走一步,我全身的每个细胞,每根神经都在大叫“快逃”“快逃”,这股气让我确信,我完全没有胜算,别说打赢他,一旦打起来一定会死……脑子里面一霎那全是这个念头,腿像是被钉在地面上动都动不了。
“走——”库洛洛猛的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下,我顺着这股力道,踉跄了几步,然后飞快向公路另一边的树林跑去,头都没有回,像是甩脱一个有生以来最可怕的恶梦一样跑进林子里。
我握紧左手的伤口在林间慌不择路的飞跑,脚下磕磕碰碰,手臂和小腿被尖利的灌木、杂草划破,我一点也不觉得疼,手心的伤口里像是长出了一颗小小的心脏,一跳一跳的。
我留在那里一定会碍手碍脚,我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用,我留在那里也不过是看着他被打败,我……我只能像一只丧家犬一样,就像现在这样,不停奔跑,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始终还是一只败犬……库洛洛并没有看错。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 ……
库洛洛……
关于他的各种画面在我眼前纷乱无序的播放,好像一部被剪接坏了的无声电影——他坐在灯下看书的侧影,他把左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皱眉毛的样子,他所做的甜得要命又稀得像水的白粥,终于在月夜登上空旷的山顶之后,石壁上映出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隔着清冽的湖水那种困惑又惊讶的表情,还有……
骑着墨美德鸟逃生之后,我擦脸时发现自己的左耳背后有细小的伤口,而他的衬衫从右肩到左腹裂开一个鲜血染红的口子……
在那把蓝色的大雨伞下面,有汗水沿着他耳边的鬓发流向颈窝,而他,他的左肩上没有背包的带子……
还有乱七八糟的、当时根本没在意的种种情景。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甚至是繁琐无聊的细节。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现在想起来有什么意义?!
突然间我的脚背一疼,“啪”的一下向前倒去。灌木丛尖利的小刺骤然在我眼前放大,身体在这一刻自然的反应,轻轻转动,我仰面朝天重重的摔在地上。
此时的天空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上面布满半透明的橙红色云朵。那些鳞片状的云,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锦鲤,它们美丽的皮被剥掉了,用来装点这场盛大的祭典。
我的心这时突然奇怪的平静下来,仿佛刚才那些不规则的狂跳从未发生过。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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