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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坦努力了很久才终于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十二岁,比起同龄的孩子显得瘦弱矮小,如果和其他孩子一样在进入垃圾分拣站之前站在磅秤上,无论是身高还是体重大概永远也不可能让他符合标准。
    但是比起其他同龄的孩子,飞坦有别的优势。他有朋友。很聪明的朋友。
    在朋友的帮助下,他顺利的让社区长在“无意中”见识到他惊人的速度,破格认可了他的资格。
    工作几天之后飞坦很失望。他根本没有拿到任何他觉得有保存价值的东西。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明天他们就要被另一批孩子轮换,再次进入分拣站要在最少三周之后,如果社区长仍然认可他的资格的话。
    他甚至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拿出手的,可以跟别人交换的东西。别的孩子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
    这几批他们负责分拣的垃圾里大多是工业废弃物,大家找到了很多金属块、芯片、电路板,但是这些东西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毫无吸引力。
    站长感受到了孩子们失望的情绪,“下一批是生活垃圾!”他这么鼓励大家,“也许有很多好东西!”
    这批垃圾运进来之后回收站立刻响起欢呼声。
    飞坦很幸运的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收音机,里面还有两粒有电的电池,他拧开按钮,音乐声传了出来,大家安静下来。
    一个略带忧郁的女声在唱,“最美的日出……啊啊,你今晚在何处停歇,在何处停歇……”
    这优美的歌声回荡在回收站,轻轻撞在被夕阳染红的天窗上。
    孩子们分拣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飞坦把收音机放在一边,稍微调小一点音量,他舒了口气,继续工作。
    很快,在一堆毛绒玩具中他们看到一个连封条都没有打开的小纸盒。
    这纸盒上有一块挖空了,贴着透明的塑料纸,里面是一个不足二十公分长的洋娃娃,闭着眼睛。
    梅尔小心翼翼的打开纸盒,那娃娃一头黑色的卷发,有纤长可是并不浓密的睫毛,她的脸颊和小手一样是种很浅很浅的粉色,穿着桃红色的长裙,裙子边上镶着一条细细的白色蕾丝。
    他把娃娃递给飞坦,她在飞坦手里站直的那一霎那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睛。
    “真漂亮。”梅尔轻轻感叹,“可惜没什么用处。飞坦你这家伙真走运。我真想要个收音机。”
    “那我跟你交换。”
    “哎?真的么?”梅尔不太敢相信。
    飞坦点点头,把收音机交给他。
    梅尔欣喜的捧着收音机看了一会儿,调大音量。
    接下来,大家在收音机里那女人的歌声中一边工作一边讨论该留下什么作为自己的酬劳。
    “飞坦,要是我是你的话就留下收音机。”几乎每个孩子都这么跟他说,梅尔听到就会瞪他们,“已经换了!”
    在流星街,如果你想获得什么,你就要付出。或者,交换。
    收工的时候,大家把放着自己这六天收集物的盒子拿给站长看,盒子旁边放的是自己选择留下的东西。
    站长经过飞坦的时候有点惊讶,“你要留下这个?”
    飞坦沉默的点头。
    他笑了,“可你是个男孩子啊!”
    飞坦保持沉默。
    于是站长不再说话了。
    回宿舍的路上,梅尔问他,“你是要把娃娃送给娜娜么?要知道,比起这种小女孩玩的娃娃,她有可能更喜欢收音机呢。你不会反悔吧?”
    “她会喜欢娃娃的。”飞坦在心里说,可是究竟会喜欢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确定。
    娜娜一家是两三年前来到流星街的。
    他们被安排在这个区居住的那天,飞坦和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孩子都跑去看他们。
    这一家人像是从什么漂亮画册里被粗暴的撕下来直接扔到流星街的。
    他们身上的衣服、他们的神情、他们的举止,都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们和那些其他从外面来到流星街的人也不一样。
    飞坦的一个朋友,库洛洛,看到他们的时候肯定的说,他们是贵族。
    至于贵族是什么,孩子们只在社区教育中心的一些书籍上读到过这个词,他们无法想象贵族究竟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行为举止。
    娜娜一家的到来,给贵族这个词下了一个具体的注解。
    娜娜的父母,眼睛里有种厌倦和疲惫,就像是连续收拾了十几天汽车废气零件一样,虽然他们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一丝不乱,脸上手上一点污垢都没有;除此之外,他们的面容总是沉静而略带忧郁,说话声音低沉动听,身体语言矜持而谦逊。可是这种谦逊下面隐藏着的,是一种让飞坦有些不快的东西,类似傲慢。
    藏在她高贵美丽的父母之间的,就是娜娜。她右手抱着一个几乎跟她自己一样精致的玩偶,左手被她父亲——一个瘦高苍白的黑发男子握在手心里。
    那个年龄和飞坦相仿的女孩身上有种奇怪的东西,让所有的孩子们肃然起敬,不由自主放轻呼吸。用库洛洛后来的话说,她代表了“所有一切关于外面世界的美好幻想”。
    她用她那双乌黑的眼睛仔细而谨慎的观察着流星街的每样东西,包括飞坦。
    十岁的飞坦是个倔强到有点讨人厌的男孩,拥有任何一个十岁男孩的全部缺点:自大、狡猾、易怒、好斗。但是当娜娜平静的注视他的时候,他突然间脸红了。然后从下巴后颈到脊梁都热起来,脖子后面像是有根烧热的羽毛在拨弄着。他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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