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却在即将碰触死神的时候,停顿了。
死神凝视着那双担忧痛苦的眼眸,没有半点不信任,只是担心他会被暴走的血海伤害,死神垂下眼眸,银白长发散落在两颊边,就像月光倾泻而下的瀑布。
“跟我来。”他化作一阵风穿过宴会结界,往森林飞去,在即将接近地面时,也没有半分停顿,他是自然法则的代行者,他可以是一缕清风,自然也可以是一捧泥土。
他毫无阻碍地穿透泥土层,抵达林中小屋的献祭核心,而叶良则比他更方便和狂暴,血雾是气体,血海是液体,无论有形还是无形的物质,都抵挡不住噩梦力量的入侵。
此时人类的献祭仪式甚至刚开了个头,五个孩子这才抵达地下室,挑选着决定他们死法的“仪式物品”,有人拿起了一个八音盒子,有人抛掷着一颗古怪的铁球……
工作人员时时刻刻顶着祭品的情况,竟是没有察觉有两个身影抵达了献祭核心,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人类的冷热武器都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下沉式建筑,传统五芒星有血槽相连,上面每死去一个祭品,鲜血就会充盈血槽,联结成血祭阵法。而在五芒星的中间,画着一个即将破土而出的巨手,代表着那些脾气暴躁的古神。
死神没有踩到那只手上,但他的视线落在了五芒星的中心。
“就在下面。”
一切都在不言不语中,叶良裹挟着凝固为液体的血雾,艰难地行至献祭阵法的中心,他被沉重的力量压弯了腰,跪倒在那只巨大无比的手上,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贴在上面——
下一刻,地底仿佛有无穷的吸力,短短十几秒,就疯狂掠夺了七成的血雾,速度之快,甚至在叶良的脸颊边形成气流飓风。
摆脱了超负荷血雾,很快就清醒过来的叶良有些无语,觉得这个封印阵法怎么如此像一个抽水马桶?
眼看着自己身体里的噩梦力量快见底了,叶良试图把自己的手挪开,用力……没成功。
淦,莫不是自己要被吸干在这里?
叶良没什么害怕的感觉,相比于血雾失控的严重后果,今天彻底交待在这里,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他竟是微微弯起了眼眸。
随着最后一滴血雾被榨取,那只巨手终于放开了叶良,甚至带着几分嫌弃。
……榨干了就扔,可以的。
叶良再一次感受到属于人类的虚弱无力,他身上还带着之前自残保持清醒的伤痕,此刻没有血雾的帮助,无法迅速愈合,如今一跳一跳的疼。
他“嘶”了一口气,撑起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往五芒星为走去,他低着头向前挪动,直到死亡的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得偿所愿了?”叶良抬头,笑着看向死神,爽朗地开口道,“从我们照面那刻起,你就在盘算这个结果吧。”
他不是傻子,虽然不算了解死神,但在短短几天相处中,叶良早知道这位神灵的脾气固执至极,认定目标后从不更改,而且做事目的性极强。
他要杀的人,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杀掉;他要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止和更改。
那么,这样一位固执的神灵,又怎么会放弃追杀克莱尔等人,主动提出邀请叶良去参加什么劳什子众神宴会,甚至愿意放下好几天的工作乖乖度假去?
理由只有一个:放弃小目标,是因为看到了更大的目标。
而叶良就是死神必须完成的重大任务,和叶良相比,克莱尔等人算什么?众神宴会又算什么东西?甚至连日常工作都可以往后排。
叶良猜到了一切,可叶良不在乎,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依旧在笑,眼中没有半分隐瞒和怨恨,好像投向死亡的怀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死神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任何起伏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手上的镰刀依旧很稳。
“斩杀污染物是我诞生的职责,而你是被污染的邪神。”
“杀了我能彻底解决污染……换句话说,你觉得血雾就是这个世界的污染源。”叶良垂下眼眸,其实这个结论不难得出。
“可如果血雾一直在我身边,你就杀不了我,所以你需要找借口,将我诱骗到这个阵法中来,让底下的东西吸走我的力量。”
“所以这底下到底是什么?”叶良眨了眨眼,好奇问道。
“我……不知道。”死神抿唇,像是终于被点燃的蜡烛,眼神不再淡漠清冷,而是比镰刀更锋利,“我只知道你身上的能量,和污染源同出一脉。”
“杀了你,是不是能彻底清除污染,我不知道。”
如果他百分百确定叶良罪魁祸首,他还用纠结成这样,早特么把对方头给收割了!
“……等等,那你让污染源吃了我的力量,地下那个不会暴走冲破封印吧?”
“不会。”死神语气带刺,甚至有几分讥讽道,“污染确实会更强,但反正每一年它都在变得更强,但它本身越强,封印也就越强。”
所以,污染绝不会直接冲破封印,而是像如今这样一点点渗透,通过人类、怪物和邪神的身体传播。
当封印不是问题,那么最大的问题,莫过于眼前这个失去了力量的待宰羔羊。
死神从看到叶良的第一面起,就确认过眼神,是一定要杀掉的清除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