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现在他不想那么做,“克洛伊……”他压低了声线,似乎这样就不会被现实的残酷所捕捉到,“他们是在哥谭河找到她的。”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通常被水浸泡之后的尸体都惨不忍睹,更何况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一天,哪怕现在这个季节的水再如何寒冷刺骨,也不会微生物侵蚀的脚步,更不会阻挡皮肉腐烂膨胀的速度,“梅根在信里说过,她不想让你看到。”
克洛伊用双手环住提姆,仿佛抓住救命浮木的落水者,紧紧地抱着这个世界上唯一她所能依靠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地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GCPD警局的电梯在抵达之后会发出一声响亮的提示,响亮到甚至会让人感觉整个楼层都能听到,克洛伊小时候来的时候,甚至想过这大概是刻意设计过来防止有人无声无息的潜入,而这一次被电梯送上来的是亚当斯一家人。
提姆拍了拍克洛伊的肩膀,示意让她看过去。克洛伊稍微后退了半步,转过身去看向已经认领尸体回来的亚当斯一家。
乔治的眼睛里面还滚着眼泪,看到克洛伊之后扭过头去用袖子猛地擦了一把,冲着克洛伊摇了摇头,不想让她看见,而梅根的父亲瑞恩·亚当斯则扶着他哭的已经泣不成声的妻子,他没有流泪,只有一双眼睛里已经被岁月磨砺的并不澄澈的眼白里挤满了红色的血丝。
克洛伊还没有想好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们一家人,大抵在这样的场合沉默就是她唯一能够应对的方式,或者是只能苍白的说一句我很抱歉。
她动了动嘴唇,嗓子里面的话干巴巴的,像是一小截不慎被吞下去的干枯细枝一般在她的喉咙里面翻滚着,让她咳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喉咙似乎都要被四裂开来。
但是还没有等她说出声来,梅根的母亲已经冲了过来,她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她的身上,克洛伊向后趔趄了一下,如果不是提姆及时扶住她,恐怕她已经摔倒在地上。艾米莉亚·亚当斯却扑过去死死地抓住克洛伊的双臂,被泪水侵染成红色的眼睛疯狂而灼人,她的声音被悲伤侵蚀的干涩喑哑,像是念着魔咒一般的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动力正在驱使着她,“为什么你没发现?”
她紧紧地抓住克洛伊的双臂,不管是否会在上面留下痕迹或者伤口,一遍遍神经质般的质问,“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你没发现?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乔治冲过来想要将她拉开,但是她疯魔一般的甩开自己儿子的手,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抓住克洛伊,眼睛直勾勾的盯紧了克洛伊,最开始的质问一旦涌出口,剩下的哭泣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响亮而又疯狂地和警局里面其他的喧闹声融合在一起,“为什么你没发现!为什么!?”
提姆伸手过去,拉开了梅根的母亲,将克洛伊藏在自己的身后,尽量小心地避开对方已经不分敌我的攻击,免得弄伤了对方。她绝望的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嚎啕起来,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为什么你没发现?!”
“你能不能闭嘴!”乔治在被甩开几次之后,突然猛地大吼了一声,他的母亲被吼了一声,茫然无措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乔治喊叫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喊大叫的!”
“你关心过她吗?你在乎过吗?如果不是你没有做到的话,为什么她不将事情告诉给你!你才是当妈妈的!”
十七岁的青春期少年已经经历过了变声期,但是他悲恸的哭声却泄露着他的年纪,他赌气一般的甩开了自己母亲颤抖的想要抓住他的手,几乎声嘶力竭的喊出来,“你根本没在乎过她!”
“乔治!”瑞恩·亚当斯喝了一声,他作为一家之主还不能在这里倒下,他扶起自己哭得泣不成声的妻子,强制命令自己儿子将妻子带走,然后才叹了口气看向克洛伊,“克洛伊,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
“嗯。”克洛伊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黏在地板上,整个人缩在提姆的背后。
瑞恩·亚当斯叹了口气,他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却摸了个空,他看向一旁的提姆,“抱歉,艾米有点失控,克洛伊,别放在心上。”然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提姆,“提姆,对吧?”在得到了提姆的肯定回答之后,他拍了拍提姆的手臂外侧,“今天的事不好意思,麻烦你照顾下克洛伊。”
他说完转过身快步跑出去,离开了警局的接待大厅。曾经是警察的瑞恩·亚当斯在转业之后过着相当安逸的生活,原来的肌肉已经变成了满腹的脂肪,跑起来的时候步伐又碎,惹得坐在他们旁边不远处一张长凳上一个和梅根年岁差不多的女生发出清脆的笑声,在看到克洛伊他们回过头之后冲着他们两个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
“辛苦你两了,那一家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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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的警员在GCPD里面呆上一年就会觉得在这里消磨了大半辈子,在这座城市里面无论什么样的状况和案件都可以碰的上,而待到第二年的时候,一小部分人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将这座城市变得更好,而一大部分的人变得得过且过。
但是他们所有人几乎能够学会在面对大部分案件的时候将自己抽离出去,当成旁观者一般冷静的观看,这是面对生死的职业必须要学会的一项必要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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