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的路上,她闭上眼睛,本想着眯一会儿,但脑子又开始自动回忆溺水事件的每处细节。
2016年11??月4号,杭城大学大三学生,河边,呼救的小孩,溺亡,抢救无效……
11月4号,路过河边,小孩落水,跳下水施救,腿脚抽筋溺水,脑死亡……
陆氧猛地睁眼坐直身体,把司机师傅都吓了一跳。
她打开手机解锁屏幕,在相册里一张一张划过她截图的新闻报道。
句子结构不同,用词不同,但说的事情就是这样,每一则报道到抢救无效脑死亡就结束。
胡柏那天说,有记者专门找上门问他汪澈做过的好人好事,看这些舆论也是要把他的形象往“平民英雄”的标签上引,但为什么没有一篇报道提到他死后捐献器官的事?
陆氧终于找到一直以来让她觉得怪异的地方,难道她锁定错了目标?
还没来得及往下细想,出租车就停在了路边,司机师傅告诉她到地方了。
陆氧付完钱下车,走进养老院。
这次她一路走到中心花园入口,刚踮脚往里张望,就听到身后有人说:“小姑娘,你又来啦?”
陆氧回过头,认出她就是那天的护工阿姨,笑了笑说:“嗯,我那天突然有点事。”
阿姨善解人意道:“懂的,我儿子也经常被他老板一个电话叫回去加班,你们年轻人工作太辛苦了。”
陆氧扯了扯嘴角,笑得不太自然。
护工阿姨说:“汪奶奶这会儿刚吃完饭,应该在房间里休息,我带你过去吧。”
“好,谢谢。”
走在长廊上,护工和陆氧分享说:“早上汪奶奶给大家做了桂花糕,可香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得剩。”
“那个。”陆氧欲言又止,放轻声音道,“我想问问,汪奶奶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啊?还好吧?”
“那你放心,老人家比我们想得都坚强,她在我们这儿人缘可好了,经常做吃的分给大家,我们都喜欢她。”
这让陆氧感到意外又有些欣喜:“真的吗?那挺好的。”
“其实刚来的时候,她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老是一个人坐着发呆。毕竟发生这种事情,换了谁的家人都不好受。后来吧,每年来看她的人都很多,汪奶奶就慢慢好起来了。说起来倒是她亲儿子来得最少,几个月才来一趟吧,基本都是赶着节日来看一眼。”
陆氧问:“她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么忙吗?”
护工挤眉弄眼,悄声说:“忙什么忙,听说就一个土老板,前几年突然发了一笔财,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早就另娶老婆了,大孙子一直是汪奶奶带的。”
陆氧点点头:“这样啊。”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房间门口,门敞着,护工阿姨轻轻敲了两下,对里头的人说:“汪奶奶,有人来看你了。”
“谁啊,进来吧。”
护工侧了侧身子,陆氧迈进屋里,一抬眸就和坐在床边的人对视上,她看到一张和蔼的,带着皱纹的笑脸。
陆氧一瞬间紧张起来,攥紧包带出声喊:“汪奶奶。”
“你好你好。”汪奶奶朝她招招手,“你过来坐。”
陆氧走进去,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正是她那天买的橘子,已经吃了一大半。
“你看着有点面生,是谁来着,奶奶记性不好。”
陆氧刚要回答,护工先一步开口替她解释:“她就是男朋友委托来看你的那个,小姑娘前两天来过一次,中间被老板叫回去加班了,今天又抽空来的。”
陆氧感激地看了护工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汪奶奶皱起眉头,替她不平:“谁啊?哪个小子这么不懂事,那你不也忙吗?”
这问题护工就没办法帮她回答了,陆氧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哦,就是高飞,我是高飞女朋友。”
她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陆氧有去查过汪澈的同届学生名单,但万一她挑中一个稀奇古怪或已婚已育的男人,那更不合适了,索性胡诹一个,反正奶奶也不一定对汪澈的同学很了解,到时候再临机应变。
“高飞?”奶奶眯着眼睛,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陆氧的心脏怦怦直跳。
“哦,大飞是吧?他确实是好久没来了,以前还嫌他叽叽喳喳太会说,现在好久没见,还怪想的。上高中那会儿小澈老带他回家吃饭,我做的桂花糕他一个人可以吃一盘。”
还真有这人啊,陆氧松了口气,提起苹果肌笑起来,接话说:“对,他就是又吵又能吃。”
“嘶——”汪奶奶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但我怎么记着大飞是三个字的名字来着?叫什么鹏飞?”
“啊对。”陆氧眨眨眼睛,“但我喜欢这么叫他,昵称喊多了有的时候就忘了他大名了。”
汪奶奶重展笑颜:“我也觉得,还是两个字的名字好记,小澈取名的时候也是找人想了一大堆,有些字我都不认识,后来还是他妈妈说,就取汪澈吧,简单一点也顺口。”
陆氧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嗯,汪澈这个名字很好。”
奶奶嘴角的弧度往里收了些许:“也不好,不吉利,三点水又三点水的。”
陆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奶奶,大飞还让我问问你,你这里还保存着汪澈的高中毕业照吗,大飞说他的找不到了,想让我拍一个回去给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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