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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楚予昭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
    雪豹突然腾空而起,对着楚予昭扑来,就如同以往每一次要扑进他怀抱那般。而楚予昭也如同以往那样张开双臂,等着接住他,虽然那体型已经不是一只娇小的幼豹。
    楚予昭已经做好了抱住大雪豹的准备,可雪豹却没有撞入他怀中,而是将他推到了一旁,并迅捷抬爪,扑扑扑打掉了三支箭矢。
    洛白以为箭矢都被打掉,可他没注意到,其中一支后面,还跟随着一支。
    楚予昭趔趄了几步后站稳身体,转回头时,风撩开他挡住眼睛的一缕黑发,正好看见那支箭矢扎入了雪豹胸膛。
    世界仿佛凝固住,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箭身在阳光下反出黑色的冷芒,在那瞬间灼伤了他的眼睛,一直痛到了心脏。
    洛白听见了楚予昭的声音,不停在喊他名字,一声接着一声。
    他想回答说我听见了,我马上就站起来,给你看我的大爪子,还让你摸我的大脑袋,可嘴唇像是粘在了一起,怎么也张不开。
    他觉得体内那股力量正在流失,自己又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被拢入了那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中。
    他略微有些遗憾,却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变大了后,就没办法再躺在哥哥的怀抱里。
    他觉得很疲倦,想好好睡一觉,可哥哥不停地在耳边叫他,不准他睡,捏他的耳朵,喊他宝贝,说求你醒醒,不要睡。
    哥哥的声音像是要哭了,既嘶哑又难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洛白有些心疼,就果真坚持着不睡,只勉强调动被握住的爪子,轻轻挠了下哥哥手心。
    我没有睡,我只是不想睁眼,我醒着呢。
    “洛白……”他听到哥哥仿似在开始哽咽。
    周围一直在喧哗吵闹,有刀枪交击的声响,还有声声惨嚎。他中途迷迷糊糊晕过去了一阵,醒来时依旧闭着眼,朦胧的意识里,察觉到那些吵闹声都已经消失,周围一片安静,只有人在旁边小声交谈。
    “……箭头上喂了毒……不好说,蟾涎毒采于雪山上,是天下第一至毒……好像在发烧,再打盆水来……这种药试试,能解数种蛇毒……陛下息怒……”
    洛白一直昏昏沉沉,却能感觉到不时有热的汤水被喂进嘴,如果味道不错,就动动喉咙咽下去,但多数是苦的,他就紧闭着唇不张开。
    “宝贝,张张嘴喝下去好不好?这是你最喜欢的绵绵啵啵汤。”
    洛白每次都张嘴了,在尝到苦味后,都想着再也不会相信哥哥的话。可下一次听到那温柔且带着哀求的声音后,他又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下意识开始吞咽。
    有时候从昏沉中醒来,虽然不能睁眼,却都能感觉到自己爪子被握在一个温暖的掌心中,偶尔会有亲吻落在他头顶,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
    洛白彻底清醒,是在一个傍晚。
    他原本正在混沌中浮沉,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渴望。
    与其说那是种渴望,不如是种召唤,来自远古虚空,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刻在他血脉里的本能在这刻被激活,让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苏醒过来。
    洛白在睁开眼的瞬间,便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他要死了,他要回到祖先们生长的土地,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他清楚,便是楠雅山。
    他在这刻内心是如此平静,就像明白春天必定会到来,春风必定会拂过冰川,冰川必定会融成涓涓细流,而桃枝也必定会绽放出第一朵花那样自然。
    床畔趴着一个人,是睡着的楚予昭。
    他脸上已经生着胡子,眼窝凹陷,看上去疲惫憔悴,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着眉。
    他像是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鼻息沉重,就连洛白将自己的爪子从他手中抽出来也没有感觉到。
    洛白坐在床畔,低头看着他的脸,目光在那更加锋利却依旧英俊的脸庞上一寸寸游移,像是要将这一刻的他,牢牢记在心中。
    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干涸起皮的唇上,俯下身,伸出粉嫩的舌头,在那唇皮上卷了一下。
    不敢亲得太重,就轻轻一舔,让楚予昭在睡梦中,也只是眉心略微动了动。
    洛白出门前,在墙角的案几上拿起了一束稻草,系在了自己腰上。因为胸口有伤,他动作有些慢,最后挺粗的一束,只歪歪斜斜系上了七八根。
    不过这样也够了,足够他去到楠雅山。
    他最后转回身,留恋地看了眼床畔的那道背影,便跃上窗台,轻轻推开窗户,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大雪里。
    山下在下雪,而楠雅山那高耸的山巅却依旧有浅淡的阳光,给那纯粹的洁白又镀上了一层金,看上去既圣洁又辉煌。
    小豹朝着楠雅山不停歇地飞奔,在雪地上留下一串细小的脚印,又被风雪瞬间填埋。他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浑身似乎都充满了力量。但他也知道,这力量仅仅能维持他到达楠雅山。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恍然明白,娘究竟去了哪里。
    她必定也曾在某个傍晚,仰望着被一束阳光照耀的雪山,怀着游子归家般的心情,矫健有力地奔跑在雪地上。
    那时的娘,必定不会再咳嗽,再倒着起不了身,她是最美的豹,拥有最华丽的皮毛,被阳光照得如同金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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