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夏父不信,“那你倒是说说,人家是怎么算计让你写下这封信的?”
对啊,这种信怎么写的?
夏俊楷抽出信纸最后两张,道,“你们看看,前一张是我所写,她月份大,我拜托你们体谅照顾于她,这里信就完了,还有一张是敬语,但是现在的最后一张……”
【然仕途艰险,想要出人头地,须找强有力的岳家帮扶,还请爹娘帮忙尽快送她离开。儿子欠她的,下辈子再还。】
他低头看着上面有些凌乱的笔迹,其中的敷衍和凉薄跃然纸上,越是看,他心底越沉,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眼睛渐渐地模糊……立秋,立秋看到这样的字迹和语气,该有多伤心。她还即将临盆,受了这样大的打击,要是难产……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这确实是我所写,但不是写给你们的。”夏俊楷声音哽咽,低低道,“这是别人让我抄的话本,字大小须一样,每页的头尾都不能变,要求极为严苛。我前后抄了上百本,我想给她买支钗……”话到最后,已经失声。
屋子里一片安静,夏俊楷难过得说不出话,好半晌,他起身往门口去,“我要找她回来!”
走了两步后,一头栽倒在地。
夏俊楷本来病没好,这两天都是强撑着的,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这一晕倒,足足躺了两日。梦里,那个在知州后衙飞快远去的倩影出现了好多次。无论他如何声嘶力竭地喊,都没回头。
再次醒来,周氏趴在床边,看到他睁开眼睛,喜道,“俊楷,你醒了……”
夏俊楷浑身酸软,用过一碗粥后,起身道,“药呢。”
周氏忙不迭把药送上,劝道,“你要保重身子,不为自己,也为了我和你爹,你昏迷这两日,你爹一直没睡,你若是再这样下去,难道要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她哭道,“若你真……那我们也不活了……”
夏俊楷把药接过,一饮而尽,“没弄清事情真相,我且舍不得死!”
他抬眼,朝尹家正房看去,眼神森然。
周氏见状,知道了儿子这是怀疑他姑姑,确切的说,是怀疑尹昌乐了。毕竟家书这种东西属于隐秘,有些人还会往里放银票,一般外人可触碰不到。
一般赴京赶考的举子都会带上一两个书童,夏家并不富裕,夏俊楷本来也没打算带,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他并不是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但从他考秀才起,尹昌乐就陪着他,倒不是两人表兄弟感情好,只是想跟着他去县城见识,后来就是去做生意,这一次从京城回来,尹昌乐就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是紧俏货。
周氏迟疑着道,“俊楷,昌乐他对你挺好的,应该……”
夏俊楷冷哼一声,那日他写完家书,尹昌乐跟他玩闹,说他离不开妻子,当时住在一起的其他举子还取笑他,有好几个还过来亲眼看了看。他见抢不过,便坦荡荡的任由他们看,毕竟嘱咐爹娘照顾就要临盆的妻子算不得什么。
那之后,他收回信纸,还仔细查看过,才封漆寄出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寄出的家书竟然会有人动手脚!
想要查出也简单。去驿站问问是谁拿了他寄出的信打开看过,便知幕后主使。但京城离这边千里之遥,他此次入翰林院,一去便不好回来了,他本意是想着带上双亲和妻儿启程的。
最要紧,还是要找到人!
夏俊楷找人之余,也没忘记了喝药,确定这两个镇上都没有后,他打点行李,打算去县城,若是还找不到,他想去知州府后衙……
夏俊楷收拾行李,他自己赶考多次,这些事情都是他亲自做的,衣衫叠得似模似样,他一边叠,心中怅然若失,这叠衣还是妻子教的。
看到他收拾行李,周氏有些慌乱,“好多人来问我们家何时宴客,还有村里的族老问,你哪天回家祭祖?”
“不着急!”夏俊楷淡然道。
尹昌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表弟,这天下茫茫,你上哪儿去找人?”
夏俊楷不吭声。
尹昌乐见状,咳嗽一声,“舅母,你先出去,我劝劝表弟。”
周氏不太乐意,不过儿子向来也不听她的,只得出门,去安慰蹲在屋檐下的夏父。
夏俊楷谁也不看,衣衫叠好,他放进包袱,熟练地打个结捆好,背起就往门口去。
那边的尹昌乐飞快起身关上了门,一把拉住夏俊楷的包袱,“表弟,表弟妹已经离开了一个月,你上哪儿去找?先别忙着走,我帮你分析分析。”
把人硬拖回了椅子上,尹昌乐见他沉着脸,压低声音道,“你初入仕途,确实需要岳家,表弟妹兴许也是想到这个,才主动离开的,你可不能辜负她一番心意!男儿存世,当做出一番事业,京城中贵女遍地,你随便找上一门,哪个不比她给力,你得省多少事?要是翰林院出来不用外放直接入六部,得省了多少年奋斗?要真放不下她,以后你权势在握,再找她回来……或者三年后你赴任后,就接她回来!”
夏俊楷垂着头,眼神森冷,背着的包袱却顺着肩膀滑下,放在了膝上。
这个动作,很明显已经动心!
尹昌乐面色微松,继续劝,“那些贵女养得细皮嫩肉,也不会辱没了你。不过就是多一个女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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