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真僧人不置可否。
他转头看向净栋。
净栋也真不太想留在这里,此刻见恒真僧人看来,当即便利索地与恒真僧人和净涪合掌一礼,弟子告退。
净栋离开之后,恒真僧人抬手向屋里一引,净涪和尚,请。
净涪也就跨过门槛,跟着恒真僧人在屋里的案桌边坐下。
恒真僧人在屋里看了看,最后还是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取了物什来给净涪上了一盏茶。
净涪和尚,请。
净涪谢了一礼,将茶盏拿在手上,借着桌上的烛光看着手中的茶盏。
茶盏中茶水清净而透亮,哪怕是在仅凭烛火照亮的屋里,也能映出净涪的身影。
净涪将茶盏递到唇边,喝了一口茶水。
这茶水也很是醇厚,初入口时微苦,随即又泛甘,喝着非常的舒服。
这种舒服不仅仅从身体各处感知中传出,而是从神魂之中升腾而起,直至遍布整个身体。
饶是净涪此行另有目的,也不由得赞了一声,好茶。
恒真僧人听得,面上也升起了些得意。但他也没说什么,只将茶盏凑到唇边多喝了两口。
净涪饮了半盏茶水,方才将茶盏放下。
恒真僧人一见,就知道净涪要说正事了,于是就也将茶盏自唇边移开,只拿在手里托着,偏头去看净涪。
净涪坐直了身体,也正看向他。
不知怎么的,明明净涪顶上青丝已经褪尽,身上僧袍、佛珠尽在,明明白白一副受戒和尚的模样,恒真僧人却愣是从此刻的净涪身上看出了三分格格不入的肆意。
恒真僧人沉默了一下,却开口道,天圣魔君?
恒真僧人早早就已破开胎中之谜,又有慧真一直在背后关注景浩界发展,此刻眼见净涪的异样,心里如何还没有猜测?
净涪只一笑,却是道,非也,我乃净涪。
恒真僧人又是一瞬无言,随后才点头道,净涪。
他也仅仅只是称呼净涪,而不是方才所说的净涪和尚,显然也是知道就在方才那瞬息的工夫,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净涪并不在意恒真僧人的态度,他只又将手中杯盏凑到唇边,饮尽最后的半盏茶,果然是好茶。
恒真僧人没有说话,却在净涪将那已经空了的茶盏放到案桌上的时候提了茶壶去给他添上茶水。
净涪却不再去动那盏茶水了。
他就坐在原地,看着恒真僧人动作。
不太明亮的烛火仍然能照亮他的整个脸庞,此刻却莫名的显出了几分阴影。
恒真僧人将茶壶放到一边,抬眼去看净涪一阵,到底还是问道,你这遭过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净涪细看他两眼,忽然笑道,不,只是好奇而已。
恒真僧人隐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陡然蜷缩了一下,随即才放松下来,哦?不知是什么事情,能引得净涪你好奇到来见我?
净涪仍然笑眯着眼,当然是......想看看一位罗汉阶位的菩萨生出心魔时候,会是个什么模样......
我是实在好奇,就过来看一看了,打扰到恒真祖师你,真是不好意思。
恒真僧人整个人都已经僵在那里了,又如何会在意净涪口中的打扰两字?
净涪倒是真姿态悠闲地赏玩着恒真僧人此刻的表情,丝毫不着急。
恒真僧人僵坐了半响,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净涪你......说笑了。
净涪就真笑了一下,嗯,祖师你就当我是在说笑吧。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恒真僧人再没有言语。
虽然是这会儿是魔身掌控了肉身,但净涪的识海世界里,佛身与本尊也并没有闲着,他们都在细看着恒真僧人的表情、气息,观察着恒真僧人每一分心思变化,又将这些变化与自己的修行结合,印证他修行中明悟的种种道理。
就这样看来,净涪三身之中这次是魔身最亏,可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落着。
别看他这会儿悠悠闲闲,只作看戏,但实际上他眼底却散着一层薄烟,也在捕捉着恒真僧人每一分心思变化。而他每一次心念变换的时候,也都会有一点体悟落入净涪魔身心中,成为他修行的积蓄。
到底恒真僧人此刻心魔孕生,他每一点心念的变化其实都在孕育或者削减着他心头魔念,对修持心魔一道的净涪魔身来说,更是一场直接的演道,对他有莫大助益。
两人坐了很久,恒真僧人终于长吐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净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恒真僧人的面容也映照着烛火,但在他身后,此刻却是有一道更高更长更庞大的影子展开。
净涪瞥了一眼恒真僧人的那道影子,又看看恒真僧人眼底蕴着的一片金色佛光,笑了一下,问道,慧真罗汉?
恒真僧人,不,慧真罗汉转眼看着他,没有言语。
净涪态度恭敬地与慧真罗汉合掌一礼,净涪拜见罗汉。
慧真罗汉没有回礼,面上更是没甚表情,只盯紧了净涪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净涪又是一笑,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