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靴子的主人像踩着截众人看不见的空气楼梯似的, 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一头淡蓝色的半长头发, 高扬着下巴, 狭长的眉眼犀利张狂。他身上那套深蓝色制服浓如暗夜, 飒爽挺括, 肩章上立着两粒切割完美的星光四面体状白水晶, 巴掌宽的皮带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腹,两条水晶的链子从肩章垂挂到腰带,走动间光芒四射。
啊, 对!就是这种不可一世的感觉,M杂这几天老是催的那张海报, 就应该走这种风格!某画手被触动了灵感, 直直地盯着军装青年。
看到宋瓷双眼发直的模样, 唐肆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翻转的徽章恰巧失误地飞出去, 不轻不重的撞在宋瓷的膝盖上。
被砸了一下的宋瓷回过神,看到面前的大殿,这才想起,他现在什么稿子都不用画了。他失落地用指节蹭了蹭眉毛,喟然一叹, 万万没想到,他也有想念那些夺命连环call的催稿编辑的一天。
2号桌那边的搭档,待会儿记得多注意。唐肆若无其事的捡回徽章,压低声音提醒他。
那个小家伙?宋瓷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小男孩完全没有感觉到大殿里的紧张气氛似的,正背靠小辫子,抱着熊闭目养神。
他的脚边有什么东西金光璀璨的,晃得人眼睛疼。宋瓷偏了偏头,才发现是席角上压的鎏金席镇。那东西形状很像一枚放大的印章,底座四四方方的,上面似乎是只羊。
宋瓷又看了看自己的席镇,底座形状基本相同,不过上半部换成了只半卧状的兔子。他右手边那个团花抹胸裙,席镇上半部分的形象是个人俑。
再看左边,她的席镇上蹲着只猪。
十二个座位,十二种形象各异的席镇,造型雄浑,古朴别致。
欢迎各位来到无尽的夜宴。十来秒后,青年在半空站定,一手拎着个黑色的文件夹,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漫不经心的卡住腰带,居高临下地看着大殿内落座的众人。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种贵族式的优越感,又像毒药似的,时刻散发出某种危险的气息。
没有人敢说话,原本坐得懒散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板,乖乖坐定。
满座寂静里,旗装男的骂街声尤其突兀。
青年皱了皱眉,坐好!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但是下一秒,墙边的肌肉旗装男就像只小鸡似的,被凭空拎过来,丢在了全场唯一的空位上。
骂声戛然而止,旗装男震惊地看看眼前的矮案,又看看军装青年,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军装青年没再管他,信步走到兽足案前,打量四周,低声嘟囔了句什么,懊恼地伸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宋瓷离得比较远,只隐约听到烦字。
随后,军装青年突然抬脚,直接将兽足案上摆放的东西扫落在地上。
杯盘乒乓落地的声音让矮案边的众人心惊肉跳,他却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直接把矮案当成了凳子。
诸位不用紧张,接下来的任务并不难,只要遵守游戏规则,不会太惨的。青年用手里的文件夹敲敲矮案,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玩世不恭地翘起唇角。
众人:
太惨是怎么个惨法?
在夜宴主戏开始前,我们可以先吃个头盘,玩个迷你版的游戏热热身。青年用手上文件夹的一角敲了敲兽足案的黑漆桌面,玩味的扫了眼众人,夺席谈经。
夺席谈经?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露出茫然的神色。
什么意思?唐肆见宋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低声问他。
这个典故出自一个叫戴凭的人。宋瓷刚说了个开头,坐在他们这排首位的那位白帕大叔也开了口。
这是《后汉书戴凭传》里记载的一个小故事。
宋瓷见大叔要给大家科普,便乐得清闲的住了嘴,示意唐肆听对方说的。
东汉光武帝时期,有个朝臣叫戴凭,有次光武帝刘秀让群臣互相辩论经义,胜利的一方可以夺走失败一方的坐席,戴凭舌战群儒接连胜利,风头无两,最后膝下居然有五十多张席子,一时引为美谈。
原来是这个意思,宋瓷左手边的姑娘摇了摇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就叫吊打啊。对面的泪痣男也跟着感叹。他旁边的忧郁脸大叔脸色却更难看了,用手指不停的抠着面前矮案桌沿的阳线,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所以,是让我们辩论一下,胜利者可以换座位?眼镜少年仿佛回到课堂似的,积极发问。那个模样,就差喊蓝发的军装青年一声老师了。
他坐在右手那列的首席,是离军装青年最近的两个位置之一,搭话非常方便。
换座位有什么意思?军装青年轻蔑地摆了摆手指,要夺当然就夺点重要的。
重要的?玩家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明所以。
对面的忧郁脸大叔抠桌子抠得更用力了,宋瓷微微皱起眉。
夺积分。军装青年一字一顿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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