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上下打量,发觉苏有福完好无损后,心中悄悄松了口气,随后目光和心神全部被苏有福身侧的少年吸引。
那少年满头银发,拉着苏有福的手臂,正在低语什么,仿佛姐姐旁边最乖巧懂事的弟弟。
可是对上那少年的目光后,便会发现先前的猜想大错特错。
银发少年的眸子沉淀着万载岁月,却依旧温和明澈,无一丝一毫的浑浊,可是极深处却是不为万物所动的平静与淡漠。
尽管雪回神君换了一具身体,看上去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可是钟应依旧一眼认出了他。
钟应所认识的人中,唯有神君才有如此气韵。
神君唇角弯了弯,率先打招呼,声音是少年人的清亮悦耳:“许久不见。”
钟应因为阿姐之事正在气头上,不吃这套,冷笑一声:“鬼鬼祟祟这么久,终于舍得冒头了?我没空听你废话,将阿姐交出来!”
“你们认识?”苏有福的甜软的声音插入其中。
她并不清楚其中原因,见几人神色不对,钟应更是眸含杀气,剑拔弩张,便出声劝解:“钟师弟,雪雪并未对我如何……”
虽然先前来了一些古古怪怪的人,但是在她说要见钟应他们后,雪雪便让他们离开了啊。
钟应一听,不由咬牙切齿:“阿姐!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是骗你的!说不定在现在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引诱我们出来!”
“苏师姐。”君不意开口,“应应很担心你。”
苏有福一愣,脸上流露出愧疚之色:“很抱歉,让你们担忧了。”
神君看着这一幕,不由莞尔。
人在劝架之时,往往会拉住较为亲近的一方,以免事情扩大,闹的不可收拾。
这小丫头啊,虽然是无意,但是心里头显然更亲近自己的亲人。
神君含笑解释:“我并非刻意引你们前来,也没有什么埋伏,我们停在这里,只是因为小丫头想跟你们告辞……”
“告辞个屁!”钟应一声怒骂,打断了雪回神君的话。
话音未落,一道龙息袭来,溪流寸寸结冰。
神君抬手,抵消了龙息,下一刻拉住苏有福的手臂跃起,消失在原地。
龙尾从天而降,拍打在冰块上,溪流如红水晶一般,碎成无数晶粉。
待晶粉洒落,苏有福便发现钟应站在了她原本的位置,刚刚似乎想拉住她,可惜离得较远,慢了一步。
而君不意不知何时停在了身后一株魔植上,正踩着薄薄的叶片。
苏有福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发觉衣袖被拉住,便回眸瞧了一眼:“雪雪?”
神君松开了她的衣袖,向后退了几步,摆了摆手,温声道:“小丫头,去跟他们告别吧。”
钟应看到这一幕,赶忙伸出手:“阿姐,过来!”
“嗯。”苏有福点了点头,抬步向钟应走去。
她的步伐不快也不慢,钟应紧紧盯着她,任何人对苏有福出手,钟应都能立刻出手护住她。
可是,直到苏有福走到钟应面前,都没有任何异样。
钟应心里不放心,围着苏有福仔仔细细检查。
苏有福转了个圈,杏眸笑成月牙形:“师弟,我就说我没事,你现在总能放心了吧?”
她虽然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在外人看来过分天真好骗,但是却对善恶极为敏感,怀着恶意贪婪接近她的人,根本无法近她的身。
这些年来,她亲近的哪个人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
如钟应,如傅潇湘,甚至是鬼……
至于雪雪,她从始至终都没感受到任何恶意。
钟应彻底松了口气:“阿姐,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回去在跟你解释。”
苏有福迟疑:“可是……”
不等苏有福说完,长苍尾巴一卷,将苏有福带入保护圈中。龙首高高竖起,龙瞳冰冷,威压赫赫。
钟应抬手,陆离枪悬浮在他掌心,五指紧紧握住。
君不意虽然未召唤出山河卷和春秋笔,腰间却悬挂着唐刀,暗香随时可能出鞘。
神君却并无丝毫紧绷感,目光淡淡扫视四方,自君不意身上顿了顿后,落在了钟应身上,笑道:“赤离魔君,这地方不适合谈话,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钟应眉眼冷厉,正想回“做梦”两字时,便听神君悠悠补充:“镇魔剑塔中,我答应过你,下次见面我便回答你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你还想不想知道?”
“……”
随着神君尾音轻飘飘落下,钟应瞳孔微缩。
空气冰冷,如寒冰凝结,唯有长风呼啸。
尽管过去六十多年,可是镇魔剑塔最后一次见到神君时,神君对他说的话依旧记忆犹新,令钟应耿耿于怀。
那关乎于钟应和君不意前世的种种谜团……
长苍左顾右盼,疑惑:“小侄子,还打不打?”
这一声惊醒了钟应,钟应干脆利落的收回陆离枪,摇了摇头:“暂时不打了。”
长苍什么都听小侄子的,并无异议,只道:“打的时候通知三叔一声,三叔帮你。”
钟应跟三叔保证,打架一定叫他。
神君沿着红色溪流前行,钟应走了几步后,停住脚步,跟君不意的目光对上。
清冷的凤眸烙印下钟应的身影时,如冰雪消融,多了一分春水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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