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中猛的万针扎心般的疼,便是神君也难以忍受,修长的十指划过琴弦,又重重按住,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
“……什么?”神君错愕。
那只白骨之手上,浮现一个个金色的符文,组成一片晦涩的天书道经——正是老院主等人先前通过玄机阵盘所绘制符文。
而这并非先前那般,通过伤他,强行催发天眼神通,而是深埋在他七魂八魄中“因”,所催发的“果”。
而埋下这“因”的人,是当年的太玄道祖。
“咔嚓”一声。
中指白骨承受不住符文之威,从顶端崩裂一小块。
“咔嚓”又是一声。
尽管是真龙之骨,小指依旧碎裂成雪花点点。
……
神君错愕的目光落在了老院主身上。
老院主须发皆白,又因长时间生死拼搏而乱糟糟的翘着几束,远不及魔君莲中君的从容风华,然而一双年老而混浊的眸子,蕴藏着凡人到了知天命岁数的睿智与垂暮之气。
那是神君所没有的。
神君活过的岁数远比老院主长,然而神君依旧维持着正当巅峰的青年外貌,不似老院主已是耄耋模样。
所以,神君至今执着于记忆中那其实微不足道的茅草屋与流萤,老院主却心存以身殉魔的死志。
然而,神君眼前闪现的,却是五千年前,他被镇压在剑塔底下时,那将他手臂钉死在石壁上的一剑。
太玄道祖所留下的创伤,如附骨之蛆,纵使神君换了几具身体,依旧无法消除。
但是,神君一直心知小喵儿留情了。
却才知,原来太玄道祖自那时起,便防着今日,并再也不会留情了……
“咔嚓——”
白骨寸寸成灰,从指尖碾压到手腕,裂纹墓延至整条手臂。
老院主口鼻耳唇溢出猩红的血,形成蜿蜒的血流。
钟岳到底实力深厚,仅仅面色白了几层罢了。
神君抱着遂心琴,垂首:“难怪说什么后手……”
战至如今,双方掀开一张张底牌,各有损伤。
目前为止,对神君来说,威胁最大的是魔君与莲中君两人,他们的实力早已不在神君之下,如此厮杀下去,他必败无疑,更别说此时身负因果诅咒了,他只会输的更快。
神君低低笑了起来,抬眸时,眉梢眼角盛满了盈盈笑意,眸光明明极为冷静,却又似乎携带着几分偏执者的疯狂与赌性。
“来赌一赌吧。”神君道。
他扔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看是我先炼化此世,证道成功,还是你们先杀了我……”
神君张开双手。
八方孽火早已收集完整,他已经开始炼化九州魔界,然而稳妥行事的话,一两个月都无甚差别,实在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
而他前世已经以世界为炉鼎,炼化过一次,即使一切重来,九洲天道已经打下了他的烙印。
他面前便有一条捷径,强行执掌天道秩序,便可直接证道——即便九死一生。
整条白骨手臂彻底碎裂,连同完好的血肉都开始腐化,露出森森白骨。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八方孽火猛的暴涨,滋生出万千罪孽魔障,烘烤世间。神君眸中印出道之玄妙,他捞住了大道在世间留下的表象,借助烙印,强行熔炼。
世间生生流转的秩序开始紊乱。
日月共生,四时同在。
老院主双眼冲血,哀声道:“快!杀了他!”
“快!”
第316章
茅屋篱笆墙的农家小院里,两个总角小童正在顽闹,活泼壮实的大小子领着大黄狗,驱赶着家养的鸡鸭,小姑娘手里抱着藤球,从这边抛到那边,乐此不疲。
今日本是个碧空万里的好天气,却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怪风,淅沥沥的下起了骤雨。
突然淋成了落汤鸡,小姑娘迷茫的抬起头来,只见黑沉沉的乌云缝隙中,竟诡谲的悬挂着一日一月。
“阿娘,阿娘,快来看……”小童们手舞足蹈的乱喊,“天上有两个太阳!”
正在纺织的妇人抬头一看,用手揉了揉眼睛,还未品出滋味来,脚下便剧烈晃动起来,天旋地转间,小童站立不稳,哎呦的跌到在地。
“儿啊,快跑——”
妇人惊骇的发现自土砖墙根角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小童的方向蔓延,千钧一发之际,妇人上前搂紧自家孩子,滚至一边。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茅草屋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砖土茅草将妇人连孩童一同掩埋。
地龙翻身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山脉周边千里之地的成群村落、良田美景通通化为断壁残垣,人烟几近绝迹。
以山脚村庄为始,一条深渊裂缝自东向西,如河床一般横跨百里之地,将山脉撕成两半。
侥幸幸存的凡人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在废物中寻找亲人,一边挖着沙砾废墟,一边红着眼哭嚎着作孽啊,恳求漫天神佛保佑。
从地里跑回来的汉子用铁锹全力撬着梁柱,下头压着生死不知的妇人和被妇人抱在怀里气息奄奄的两个孩子,红着眼睛喊:“翠娘宝儿一定会没事的,爹爹会救你们,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小丫头额头血流如注,努力瞪大眼珠子,微弱的气音含含糊糊:“……爹,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