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又逗他:“是师尊很好吃,还是面很好吃?”
席风装没听见,大踏步地拿着汤盆去厨房洗了。
白藏没动地方,看着月渐西行,看着北斗星隐,夜风缠云,有彗星划过,留下一抹血色。
忽然,唐家大门被敲响了,不疾不徐,敲了三下。
席风听见了,急急从厨房跑出来,持刀戒备。
“师尊?”
白藏起身,不作停留:“我们从后面走。”
能让白藏忌惮,不愿照面的,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席风随白藏从后门离开,没走几步,周围景色倏地变幻,到了连理湖上。
七盏纸灯锦鲤错落湖面,排成北斗七星,火光红纸相映,在黑夜里充满了华美诡异的气息。
红裙缀金,衣带翩跹的女子踏水而来,乌发迎风乱舞,极尽妖冶疯狂。
而阿离的一双眼睛,已是彻底的猩红。
“都……得……死……!”
妖风猎猎,裹挟湖水腥气汹涌而来。白藏立刻落下结界,反推席风一把:“退后!”
席风自知灵力微弱,不逞匹夫之勇,乖乖退到白藏身后。阿离一击落空,歪头看向席风,肆意狂笑,脸上逐渐长出红色鳞片,宽大美丽的鱼尾也在身后铺散开来。
“哈哈哈哈……都去死吧——!”
阿离的鱼尾狠狠一甩,湖面随即连环炸开,竟是从水下破了白藏的结界。此时的湖水像沸腾了一般,翻滚四溅,落在身上却是无数碎冰利刃,挨一下便是一个窟窿。白藏急急荡开灵力去抵挡,但还是慢了一步,顷刻间一身竹叶袍子就化作了血衣褴褛。
“师尊!”席风自身后接住摇摇欲坠的白藏,声音颤抖:“师尊你怎么样?你撑住……我能救你,我还有这个……”
席风拿出结丹果喂给白藏,白藏头一偏,嫌弃道:“你号丧呢?祸害遗千年,小鲤鱼都没死,我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活了几千年?”
白藏把结丹果塞回席风怀里,自己摸了颗药出来吞了,稍作调息,重新对上阿离。
“小鲤鱼,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阿离死死地盯着白藏,宽阔水墙自她身后高耸而起,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而白藏虽形容狼狈,神色却是从容不迫,唇角含笑,眼底隐着杀意。
席风依旧在白藏身后,看着师尊衣袂翻飞,掌中火起。平时乖巧可爱宛若灵宠的赤金色火焰,此刻化为炼狱恶魔,咆哮而出绵延不绝,与阿离的水墙相撞,连理湖上激起千层巨浪。
漆夜霎时亮如白昼,席风眯了眯眼才能适应,再去看时,连理湖已成火海,滴水不留,寸草不生,天地间只剩一片赤金,绚烂灼目,令一切都黯然失色。
风吹烈烈,这便是可以燃尽世间万物的焚骨天火。
阿离在湖底痛苦地嘶吼着,咒骂着,哭喊着,终是无力回天。
连理湖畔,锦鲤少年,再不复当年。
不过半刻,湖上归于寂静。
随着白藏的灵力耗尽,焚骨天火也偃旗息鼓,黑暗重新包裹万物。席风站在连理湖底的焦土上,再次将力竭的师尊揽进怀里。
“师尊,这次你可没法拒绝了。”席风把结丹果拿出来,放在了白藏口中。
灵果疗伤需要时间,安全起见,席风又将白藏抱到了岸上。
不远处,阿离的尸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席风安顿好白藏,小心翼翼地过去查看。
妖族身死会化为原形,此时躺在湖底的,已经不是红裙阿离,而是一尾金红的大锦鲤。她较几百年前大了许多倍,圆润舒展,金鳞美艳,若非自甘入魔,将来能得道成仙也未可知。
那闪闪发光的,便是阿离的妖丹。席风伸手去捡,不想刚一触到妖丹,它就化作一缕金光散了。
席风只好作罢,回去白藏那边。
这七星六合阵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自席风走错方位打乱了顺序,就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他们被强行转移到连理湖与阿离一战,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有心去问问洛无欢,可又没有灵力,用不了双龙铜镜。
“席风,你好生没用啊。”
席风重重叹了一口气,许是叹得太用力了,又或者岔了气,反正丹田处突然不适起来,像是有股力量在里面乱窜。一开始只是隐约地疼,后来那股力量越发狂躁起来,横冲直撞,毫无章法,没多久就把席风疼晕过去了。
师徒二人倚着同一棵树不省人事,旁边的连理湖却又渐渐蓄满了水。七盏纸灯锦鲤灼灼其上,在漆黑的水面上洒下碎金无数。
……
“席风?席风!醒醒了!”
席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抬手遮了遮光,才看清白藏的脸。
“师尊。”
白藏不知道从哪弄了身新衣服换上了,人模狗样的,叉腰瞪着席风,骂道:“你胆儿也太肥了,什么都不懂就敢去融妖丹,灵力出岔是会死人的!”
席风没听明白,迷茫地眨了眨眼。
“……幸亏我醒得及时,保你一条小命。”白藏嘀嘀咕咕了一通,倒也没有真生气,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走吧,这阵要破了。”
这次走的是回梦鲤镇的方向。席风边走边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白藏也只是推测:“应该同鬼界的金梧桐树和布娃娃有关,两边的七盏纸灯可能是某种开关,李芸珠完成祭台仪式后,开关开启,我们这边的七星六合阵就会有反应。”
--